乔夕辰有些赧然，接过擦了擦眼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最近泪点有点低……”
老太太善解人意地笑，不拆穿。
乔夕辰平了平情绪，还是难免低落：“我一直觉得阿行很了不起，平日里看起来那么厉害的人，小时候居然有这么一段……”
可怜的过去。
老太太冲泡了孕妇能喝的薄荷茶。
她推了一杯给乔夕辰道：“乔乔想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有两个孙子，还非要把阿行带回傅家吗？正确地说，是强迫那么小的孩子一定要回傅家1
乔夕辰垂下眼眸，遮着眼中过多的情绪：“人都喜欢多子多孙，想来您也不例外。”
老太太伤感地笑着摇头：“因为啊，当初我第一眼见到阿行的时候，就知道这小家伙将来可以继续傅家的家业。”
茶水是滚烫的开水现冲，乔夕辰手抖了下，水荡出，烫了手。
好在杯子小，水不多，凉得也快，不至于伤到。
她诧异抬眸看向老太太。
三四岁的孩子，就真的能看出来将来？
老人家面色慈和宁静，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年轻时我身体不好，膝下就良清这一个儿子，没法再生。我对良清抱了多大的希望，后来这孩子就让我有多失望。倒不是说他有多不成才，而是他诚诚恳恳，中规中矩按着我替他规划好的路线走了一辈子，也没达到我的期望。他……也撑不起傅家这棵大树1
乔夕辰不知道，一个母亲要多清醒，才能对自己亲儿子做出这样的评价。
老太太满心满眼藏着说不出的遗憾：“他努力了，我也看在眼里，可我这儿子，实在不是大将之才。正事上高不成低不就，风流韵事上倒是……”
她顿了下，红了的眼睛看向乔夕辰：“阿行还没出生时，我那老头已经病重，儿子担不了大任，我只能匆忙培养孙子。”
傅燊行上头有两个哥哥。
这两孙子，倒是比傅良清出息那么一丁点，也是两个有心思的，但依然达不到老太太心目中的要求。
直到傅燊行出现。
三四岁的傅燊行让老太太一眼就认定了他就是她左等右等，千挑万选能培养出来的接班人。
……
乔夕辰投入地听着。
她看着老太太，老人家脸上有感慨，有伤感，还有复杂和躲闪。
她大概刻意隐瞒了些什么，含糊掉了中间的内容。
乔夕辰看出来了，也听出来了，但却没多问。
没立场，也没资格。
说到底这是人家家里的私事。
而且，老太太已经算坦诚了。
对她一个外人都说了这么多家里的隐私，再过多打听，就是她不懂事了。
书房一时除了茶水咕噜再没声响。
乔夕辰脑子里天马行空，一会儿想的是傅燊行受伤中毒，一会儿想的是傅良清看起来人模人样，却在已婚后又在外面乱来，才造就了傅燊行私生子的身份，真不是东西。
老太太对这个儿子的评价不高不低，可到底是自己亲儿子，再怎么混账，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对儿子的纵容，对孙子的亏欠，压在心底二十几年无法诉说。
今天正好自己送上门来了，她也像找到了倾诉心事的树洞。
所以傅家那些不为人知的辛秘，才便宜了她。
老太太把玩着装了薄荷茶的小茶盏，感伤道：“这件事是一直是我这些年的一个心结，我也曾度图劝说，想让他们和解，但没用。阿行心里的伤是小时候落下的，好了伤，但留了疤，这辈子都消不掉……”
乔夕辰肯定道：“可他从没怪过您。”
这段时间，祖孙俩的相处她看在眼里，傅燊行虽然脾气不好，对傅家其他人也没给过什么好脸色，但是对老太太还是很尊敬的。
老太太苦笑：“不怪才更让我过不去这个坎。这些年，其实我一直在做阿行的思想工作，原本已经有点成效了，可在这当口，他又出了事。现在的他，就连基本的信任都不会有了，任何人都不会给……”
出了什么事乔夕辰大概已经猜到。
应该就是半年前傅燊行被算计被伤害的事……
老太太疲惫地摆手：“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乔乔，阿行是相信你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傅燊行的信任是乔夕辰用半条命换来的。
老太太对她是感激的：“有你在，奶奶非常放心。”
乔夕辰苦笑：“在今天之前，我也一直觉得阿行是信任我的。可听您说了那么多他的过去，我就不那么自信了。他从小缺爱缺信任，受过那么多的伤，我怕我……”
“不，你能1
老太太打断她，笃定道：“如果不是他在乎的人，别人给再多的关爱都打动不了他那颗冰封的心。但是，如果是他在乎的、信任的人，只需要付出一点点温暖，就能让他重见光明。缺爱的人看似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缺，其实这样的人也更容易满足……”
只要他一旦开始信任，这个被信任的人，哪怕给一点微薄渺茫的希望，都能在他心里茁壮成长为参天大树。
乔夕辰和老太太谈了许久。
离开前，她突然换了话题：“奶奶，我能不能跟你要个人？”
老太太微微诧异了下：“张莹？1
乔夕辰点头。
心里更加肯定，老太太看似什么都没过问，但家里的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老人家的法眼。
老太太怜爱地看着乔夕辰，慈声道：“别担心，我已经安排律师去保人了，这事你就别管了。我之前没护好阿行，现在，一定会把他在乎的人护好。”
她的孙子好不容易重新打开心扉，开始在乎乔夕辰了。
她可不能让她宝贝孙子在乎的人再卷进这些是非里。
乔夕辰谢过老太太后就出了门。
车子依旧在停车坪，可说好在停车场等她的司机人却没有在。
乔夕辰正准备打电话问问崔贤司机的电话时，司机就从别墅里跑了出来。
“乔小姐，实在抱歉，让您久等了。”司机满脸歉意，边开车门边解释：“刚才我肚子突然不舒服，去了趟洗手间。”
“没事。”
乔夕辰淡声道，弯腰正准备上车，目光无意间一瞥，扫过车子停放处的停车坪。
她眸底闪过一抹深意，迅速往四周看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