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审计院官吏纵马回来,取出十几两银子,递给盧笙说:“这个你收下,是昨晚算账酬劳,不必想太多,可以买套新衣裳,做个盘缠什么的随你。”
盧笙正想推辞,同来护送的官差,代替收了下来,说:“先行恭贺盧大才子1
就此别过,掉转马头。盧笙此生第一次怀揣这么多的银子,心中感叹,五味俱杂,一时红了眼圈。
说:“到镇中酒馆,请各位喝几杯。”
俩位官差说:“下次吧,苍岭哨卡,胡大人还在等着我们呢。”
俩位官差纵马在前。盧、叶俩人落在后边,满怀心事。
盧笙对叶晓艺说:“说真得,总感觉此生能干它几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没想到现如今落个文笔小吏,不知是喜还是忧。倒不如当初从军,驰骋沙场,轰轰烈烈,草木一生。”
“可惜当时小人从中作梗,使得兄弟不能从军,要不可以跟随你鞍前马后,出谋划策,南征北战,一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叶晓艺郑重说道:“笙哥,不要这么想。打仗打仗、聚义聚义,最终都不过是为了能有个好日子,‘功成名就’说白了,还不是为了可以当个‘官’吗。”
“说实在,不要以为参军,一入伍,就能让你南征北战、指点江山、才华尽露,想想戏台上的薛仁贵,一身本领,入了伍,却要先做三年伙夫,而且那还是出‘戏’,现实说不定还要更现实。”
盧笙说:“晓艺兄弟,要不我们一起去审计院,看得出,他们对你也很欣赏。”
叶晓艺沉思不语。盧笙故做轻松状说:“看你,像个‘嬷咪教主’,劝我‘从良’,心中却是宏图大志、经天纬地,这等小吏琐事,杀鸡嫣用轩辕剑1
叶晓艺连忙开口说:“我们已过了弱冠亓礼之年,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异想天开。想想我们出身低微,一路坎坷走来,几近被摧毁,现在总算长大成人了。人前身后,看似已经没有人能欺负我们了。但是,我们不能自持才华、东闲西度、眼高手低。”
“盧笙兄弟,趁现在这个好机遇,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总算能当个‘官’了,好好发展。到时候,也能相互有个照应,人世艰险,你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却见盧笙仍是闷闷不乐,叶晓艺又说:“听我建议,明早就去报到吧,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有不祥之事就要发生。”
盧笙低头不语,差点更咽了起来说:“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多少委屈心酸涌上心头,我们兄弟俩都深有体会。”
接着又小心翼翼地说:“有关伯父的传言,也不要太放心上。兄弟的忠孝之心天地可鉴1
沉默了好一会儿。盧笙心想:只要再呆一些日子,说不定就能证实伯父的死因,真相大白,归还声誉!
为了让气氛轻松些,盧笙笑着说:“再等几天,说不定还能喝到,你跟伊娅的喜酒呢!而且我也可以跟雪儿好好告别告别1
叶晓艺见状,也不再多劝,双腿一夹,往前奔驰,也学着女生的口吻说:“那,就来追我呀1
盧笙在朋友前面,天真的傻劲又上来了,微微嬉笑,与叶晓艺一较高下,你追我赶。
从苦难中侥幸成长,脱颖而出的俩位英俊后生,心怀家国,却是前途迷茫,心事重重,在大路上“白马啸西风”。
但是,在镇上的其他人看来,却只有羡慕,正是“昔日少年不足夸,今朝中举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揽尽城中花。”
骑马经过一个急转弯,差点撞上一辆马车,赶车的人明显有些故意,想搞点小摩擦,幸好叶晓艺早已骑术高明,带头侧身一跃,擦边而过。
赶车的盧氏总族长管家和二支系族长,皮笑脸不笑的。叶晓艺掉转马头,拱手问好:没碰着吧。
马车中传来盧氏总族长夫人傲慢地话音:“别耽搁,快快赶路,去接我的娘家人。”
双方各自赶路,扬长而去。
一眨眼功夫,四人纵马,奔驰了五、六里路,跃上一处名叫五里亭的上坡道。望见北边村庄有烟火,是芦沟潐村东南角方向,隐约有村民呼救扑火。
叶、盧俩人定睛一看,心中一惊,像是盧秀家的房子。离此地只有七、八里路,连忙掉转马头,抄近路狂奔过去。
没几分钟就赶到村边,正是盧秀家着火了,已有几位官差、里正组织一帮村民,提水扑火。只见烈火中,盧秀父亲在屋中大叫:“老婆子,这又何苦呢?何必要寻短见呢!有病可以慢慢医治,人生不就是这么煎熬着吗?这么多年了,不都就这样过来了吗?”
“何必要喝这浓盐卤,就这样撒手人间。老婆子,我也这样随你而去,黄泉路上好相随,来世月下再相见1
叶、盧俩人晚到一步,正想入室救人。却见县府总都头麻捕快,与几位官差,早已全幅武装,裹着湿棉被,冲进火中。麻捕快也是一等武林高手,只手一撩,把略显瘦弱的盧秀父亲,抱在腋下,冲了出来;另外几位捕快,动作麻利的把盧秀母亲抬了出来。
只见盧秀母亲脸色灰青、嘴角吐血、一付宁死不甘心的神态,早已气绝身亡。盧秀父亲也真是一心求死,已被烟火烧得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听见一官差说道:“休想如此一死了之,就算撬也要撬开你的嘴。”
麻都头意示,赶快抬到一边抢救,又叫仵作对盧秀母亲当场验尸。
早上,叶、盧俩人去“柏杨鸡潮侦探时,没听到过‘豺狗王’的告密。但是看着眼下情形,也猜到了五、六分。
俩人心中更加郁闷万分。心想盧秀是否已经上了战场,知道这些情况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仵作稍微一检验,断定说:大约一个时辰前,喝下重度浓盐卤,内脏绞破,淤血窒息而死。
麻都头问:“这家男主人,当时去哪了?”
有人回答:“只在村子里转了个圈,半个时辰前回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进屋不久之后,就点火自焚,哭起娘子来了。”
一帮围观不知内情的村民,都是叹惜不已。
心想:盧秀父母,是附近一带有名的本份人。平时女主在家带病刺绣、纺织;男主农忙时,给地主家做帮工;平日里,夫妻俩夫唱妇随,虽然生活清苦,但是平和幸福。
盧秀父母做腌菜,补贴家用,在附近一带有点小名气。尤其是咸卤蛋,手艺特别好。品尝过的人没有不夸好的,据说是用了盧秀娘家祖传的北方盐卤水的关系。
而盧秀家饲养的母鸡,才叫奇特,每一年都会生下一两个彩色鸡蛋,附近的人们都来争先抢购,当做赠送亲朋的绝好佳品。
有好事的村民传说:这就是古籍记载的麒麟梧凤蛋,盧秀家这辈人老实本份,但是孙女一辈肯定会出一个大贵人!
盧秀父母常把咸蛋卖给,山中烧炭、制漆、采药的工匠,以及商贩们。两个馒头一盒米饭,就着外镶白玉、内嵌金黄溜油的咸鸡蛋,是外出长途劳作时的上好佳肴。
而且不时有挑夫盐帮,捎带一两篮咸蛋,翻过栝苍古道,远销到甬台、绍越等地,长途羁旅、远洋捕捞之人,当作干粮。
古代不比现代,尤其是干重体力活的人们,食盐中含有的矿物质多是人体急需的营养品,尤其是富含蛋白质、微量元素的咸蛋,更是上好食品。
一帮“热心人”,也都念起盧秀家的好,七手八脚地参与灭火,房子只烧到了一半,就被扑灭。大家又不顾危险钻了进去,看看还能不能抢出一些家具、用品,可以给盧秀父亲从头生活。
其中还有,浸在盐水中的一石臼咸卤蛋,没有损坏。一个叫“大眼蛋”的小子,混在其中,趁人不备,从石臼里捞出一大兜咸卤鸡蛋,溜了出来。
“大眼蛋”刚溜到一转角,不知从何处飞出一人,大骂一声:“趁火打劫,无耻小子!让我还给主人家。”
同时踢出一脚,“大眼蛋”兜里的咸卤蛋都抛到空中。此人身手非凡,展开披巾一兜,几乎都揽入怀中,只有几个落空,挥剑一舞,窜着两个,劈开一个,摔碎几个。
回手一剑,架在正想溜之大吉的“大眼蛋”的脖子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盧家庄“女飞侠”,盧恪慧。
有官差大声吆喝:“众人不要破坏现场,我们自有主张。”
县府都头麻捕快,瞧见这边,跑了过来,并恭维道:“盧将军的妹子,果真身手不凡1
“大眼蛋”就是眼尖,惊奇地叫了一声,张口指着碎成两半的咸卤蛋。
低头看去,只见澄黄渗油的咸卤蛋黄中,夹着一小块闪亮的金属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