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男子话音刚落,在场百官都纷纷惊叹。这燕国的国相竟还这般年轻。
燕国虽立国君,但实际掌权之人却是眼前这位国相。就连晏九亭也不禁感到诧异,他本以为这般手段的,应当是个浸淫官场多年之人,结果却是出乎意料。
不必明说,众人心中也都清明,见到面前这个看似不羁的男人已然相当于见过了燕国半个君主了。
外臣觐见需对案行三跪九叩礼,冷言真虽并未遵循,但也无人敢置喙他的礼数不周。
“国相不必多礼,也替朕向燕国国君问候一声。”晏九亭道。
冷言真闻言微微颔首笑道“闻贵国繁荣昌盛素有大国之称,今日一见果真当之无愧。吾皇仰慕贵国风采已久,遂特派小臣携带吾国至宝玉肌明华丸献予陛下,愿与贵国永修敦睦邦交。”
燕国处南疆地域,在其气候土地的促使下多处都长有各样奇花异草且功效各异。
燕国人大多善药理,便会拿这些花奇草入药,久而久之,燕国也逐渐被人叫成了药国。而江湖中流传的那些灵丹妙药大多也都是出自燕国。
不少人曾慕名前去求得妙药,但最终都无功而返,如此可见其丹药珍贵。
而冷言真口中的那味玉肌明华更是千金难求的瑰宝。坊间关于这玉肌明华丸的传闻是千奇百怪,无奇不有。
有说伤残不全者服下它可重塑残躯,说它能将弥留之际的人自阎王手中拉回的也有,更有甚者说服下此丹后便可得道成仙。
传言荒谬不经,虚妄离奇,但不可否认的是燕国在药理方面当真颇有一番造诣。
此番献礼,可谓是毫不吝惜。
朝堂之上自然不会有人将冷言真话中吹嘘当了真。燕国还是未曾道明来意。
晏九亭藏在面具之下的一双漆黑眼眸若有所思,目光幽幽望着眼前的冷言真,良久都未说话。
冷言真倒是从容自若,始终含笑着静待回复。
半晌,晏九亭才开口“贵国愿与吾朝修好,那自然再好不过,朕又岂能不应下?”
“倒是国相远道而来朕还不曾好生招待,如今已然设下酒筵,便等国相入席了。”
既然冷言真迟迟不肯道明来意,那晏九亭便也不着急知晓,且拖着吧。
“那小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冷言真笑着又是躬身一揖。
众人移步至章华台。
晏九亭侧头对一旁地随侍道“让江倾衍先过去。”
“是。”
款待外使而设的宴席自然会格外重视些。不仅声势浩大且每一处都尽显华贵奢侈。
酒宴进行的隆重热闹,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舞女身姿曼妙拂袖起舞。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有其乐融融之象。
燕国之人坐于离皇帝近处,一副交谈甚欢的模样。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彼此之间不过都是些恭维寒暄。
江倾衍坐于皇帝底下那桌,手中捻着一只酒杯漫不经心的晃着。听着耳旁传来的交谈声,他只觉着无聊的紧。
宫宴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江倾衍不禁忆起久前的那场朝宴,那是他噩梦的开端。
心中不由浮躁起来,江倾衍蓦然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江倾衍再抬头时却意外对上了对桌一双含笑的眼。
燕国人?
江倾衍眉头轻锁,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对面端坐的那人。
而那人见江倾衍看着自己,唇边浮动的笑意更甚了,还微微对他一颔首。
江倾衍见此只好礼貌回之一礼,随后目光却一直未离开那人身上。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对面这人分外面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但转念一想,江倾衍又摇了摇头,他又怎会识得燕国之人呢?
此时,众人又开始言及其他,宴会之上交谈声萦绕耳畔。
江倾衍听着无趣又烦闷于是便起身离席。
高位的晏九亭是这场宴会的中心身旁自是应接不暇,他注意到了江倾衍离场,但却分身乏术,也便随他去了。
这外头方才下过一阵小雨,现下天朗气清,便是连空气都像被洗涤过般,一点浑浊皆无,日照之下也不见一丝尘埃。
江倾衍一出殿外便顿觉耳目一新,心中结郁也随之消散。
里头也没他的事,江倾衍索性便在这后花园中闲逛了起来。
“诶,刚刚在宴会上你看见没?”
“看见什么?”
乍闻两道对话声响起,江倾衍脚步倏地停下。他还当这园中只有自己一人,不曾想还有其他人在。
他本不欲偷听旁人谈话,于是便想转身离开,但下一瞬,他便听到了其中一人言及自己。
“自然是江家那位人中翘楚啊。”这话从那人口中讲出听来却颇有一番讥讽之意。
江倾衍不禁驻足原地。
“呵,什么人中龙凤翘楚之才,他江倾衍自诩清高,可还不是当了皇帝的入幕之宾,以色侍人趋炎附势。”
“老的在外头领军打仗,小的侍候在床笫之间,他江家还真可谓是满门忠烈啊!”
那二人说完还笑了起来。
满门忠烈,多么刺耳的四个字犹如毒蛇的尖牙般狠狠在他心口一创,脖颈好似被无形枷锁紧紧扼住,窒息之感排山倒海又如暴雨冲刷。
一瞬间,仇火,愤怒,悲怆与无奈通通扑面而来席卷全身,像是一块巨石似要将他脊骨压断。
他不是没想过会被人诟病,只是不曾想竟会如此……不堪入耳。
那自己方才坐于宴席中时,席上那些人又是如何看他的呢?
倏地,江倾衍嗤笑出声,似是自嘲又像是悲愤,随后整个身躯都不住的轻颤起来。
置于身侧的手不觉握紧了腰间佩剑,他竭力忍下心中翻涌的杀意。
无人知晓他下了多少气力才忍住没冲出去让那二人血溅当场。
而在这时,那二人中的其中一人突然惨呼一声。
“啊!谁?谁偷袭老子?”
“哎呀,在下还当是哪来的犬吠,扰人安宁,真是抱歉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江倾衍也不由一愣,往那声源望去。
只见一人摇着扇儿自那乱石堆砌的山后头走出,此人正是方才在宴席上坐于江倾衍对桌的男子。
燕国国相冷言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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