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周玙用饭绑架她这一点，秦念野深觉自己抵抗力不足。
不过今天吃了这顿饭之后，秦念野也随着那汤水一样，整个人柔和了不少，明路八卦的眼神落到她身上的时候，秦念野都能友好的笑笑。
对于下周入驻玉峰的事情，已经定的差不多了，明路带头先带过去六个主要负责人，其他的人陆续在过去，团队总共十几个人，也算是不少了。
可能是中午吃得好，下午的会所有人精力都相当旺盛，拿着自己的画稿开始跟玉峰方面的需求做对比，秦念野拎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巧看到了周玙给她发的消息。
周小玙【还没下班？】
秦小野【？？想干嘛？】
周小玙【带你回租的房子收拾东西。】
秦小野【20分钟。】
周小玙【v/好的。】
下班时间到了之后，明路还想再具体化一下背景的需求，秦念野已经站起身，将自己的稿递到了他眼前。
“有事，要改的地方晚上再找我。”
随后急急忙忙收拾东西走了，留下会议室所有人诧异的看着明路，此时的明路丝毫没有被拂了面子的尴尬，笑得那叫一个和蔼。
“我们继续。”
秦念野拎着包出了公司门，转头就看见了周玙背对着阳光，坐在大堂里等她。
他的头发柔顺的垂在眼前，夕阳的光映在上面，透出了些棕色，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机在手中转来转去，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秦念野已经下了楼，等到一双再普通不过的帆布鞋站在周玙面前的时候，这才抬起头来。
眼中掩不住的疲倦，语气却是雀跃的，“下班啦。”
心里没来由的一紧，秦念野觉得周玙看上去太累了，“你昨晚是不是就没睡？”
“啊，睡了的。”
冷着脸的秦念野半个字都不信，伸手到周玙眼前。
“嗯？”
秦念野不耐的抬了抬手，“车钥匙！”
周玙软软地笑了下，将车钥匙递给她，“国内的驾照拿到了？”
秦念野随意地应了声，她回国之后就直接去考了，之前有在国外考国际驾照，当时在一家餐厅打工，老板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她开车去进食材，也是那时候趁着课余时间考出来的，好在也是左舵，她回国之后上手很快，直接就去考了。
周玙眼神有些暗淡，秦念野不忍心再看，伸手把车钥匙拿过来，干净利落地往外走，周玙则缓步跟在身后，活像个小跟班。
秦念野扫了扫露天停车场，很快找到了他的车，开了锁，直接进去，将包顺手扔在了副驾驶上。
周玙开门的时候，秦念野刚把钥匙插上，正打算将自己的那个破包扔到后座上，周玙就已经坐了进来，乖乖地将秦念野的包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随后才向后伸手去系安全带。
她的那个包是回国之前随手在商店里买的，也不是什么名牌，就是能装，里面除了一些基本的东西，还有个ipad。
此时被周玙这么抱着，这个印着花纹的包，怎么看怎么跟周玙这一身正装不太搭。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周玙扭头看向她，“怎么了？”
秦念野还是没忍住，“你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
周玙一愣，脸上又挂了些委屈，秦念野看不得周玙这副样子，当即别开了头。不应该啊，按理来说，周玙应该向来不会把她说的这些不着四六的胡话放在心上，怎么几年不见，变得这么娇气了？
以前那个清冷自持，时刻冷静的周玙哪去了？
摸不着头脑，秦念野又实在是不忍心看他继续这副样子，只能往回找补，“我说你乖，没别的意思。”
“挺好的。”
“啊？”
“小媳妇就小媳妇，你娶我也挺好。”
秦念野猛地踩刹车，差点没撞挡风玻璃上，错愕的看着他此时一脸认真的表情，秦念野败下阵来，“算了，我看你这几年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周玙别开眼，之前装的那些情绪消失不见，车窗微不可察的倒影中，分明闪过了真切的悲伤。却也只是存在了一瞬，随即被周玙藏得好好的。
秦念野的车开的相当熟练，想起了什么，她开了音乐，“困就睡会，最少也要二十分钟。”
周玙默默的注视了她几秒，随即弯唇，轻快应下，“好。”
开车的人没再出声，秦念野尽量将车开的平稳些，一个就九十九秒的红绿灯面前，秦念野才有了空闲往身旁看一眼。
也不知道怎么了，周玙竟然不觉得包硌得慌，就这么双手环绕在包上，微微侧头闭着眼。
呼吸绵长，看上去是真的睡着了。
从长长的睫毛往下看，能够清晰的看见眼下的一片乌青，他昨晚一定没睡。
秦念野内心笃定。
这些年，他过的……好像不好。
还是说她回来了之后，他才过的不好……
视线移向前方，秦念野似是在放空，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红灯的秒数一个一个的改，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觉得时间漫长。
其实也不尽然，秦念野觉得自己在国外的那些年，经常会想，她看到月亮的时候，国内阳光普照，是不是说明很多东西都有时差。
像她喜欢周玙那么多年，经常性的在周玙面前提及两人的关系，却从未听他说过一声喜欢。
其实说不说又有什么紧要的，秦念野想起了之前卫浔来找她的时候，说的是真的到了不得不回国的时候，再想办法应对。
接到秦远风电话的时候，秦念野听得出他语气里的踌躇，也品得出他不着痕迹的乞求。
秦念野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秦家和周家没有婚约这一说，她和周玙是不是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幼时不喜欢周玙，觉得他沉默寡言，一点也不有趣，在天性最该放纵的童年，周玙也总是板板正正的，与她一直有着鲜明的对比。
可往后漫长的时光里，在那个所有人都没有精力管她的时候，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是周玙。
摔伤背她回家，饿了带她去吃饭，受欺负了帮她欺负回来，如果不是当初那场变故，秦念野自认为他们可能已经结婚了。
可那将上一辈血淋淋的痛苦彻底撕开的雨天，也将秦念野一直深深掩埋在心底的不畅快尽数揭露，她和周玙什么都对，偏偏开始的原因不对。
带着目的，带着试探，遑论日后再怎么将那一颗真心交付出去，秦念野自认永远无法忘记被关在屋子里的痛苦，忘不了被迫低头的耻辱。
那是秦远风加注到她身上的枷锁，如果想让秦远风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只能跟周玙好好的。
自由又不自由。
周玙没错，可她不能带着这种心思跟他在一起，这种撕开至痛的曾经，伤及的人包括秦远风，沈知意，和她秦念野。
就三个人足够了，不该有周玙。
倘若日后真的跟周玙在一起了，再将这覆盖在痛苦之上掩饰的封布揭开，到时候她和周玙，秦家和周家，都就陷入万劫不复的两难境地。
在此之前断了是最好的。
秦念野踩了油门继续往前走，如果能一直被封住也是好的，可那不可能。
从她奢求沈知意对她关注开始，就没有回头的时候了。
“胳膊疼吗？”
惺忪的睁开眼，周玙侧头看着她，他微微眯了一会，此时头昏的感觉稍微舒缓了一点。
秦念野攥了攥方向盘，想避开这个话题。
“右胳膊。”
秦念野仍旧没开口，周玙也不动作，就维持着侧身的动作静静看着她。
打了个方向左转，秦念野抬了抬手腕，“不疼。”
周玙闭了闭眼睛，“骗人。”
秦念野忽然笑了下，“计较这个做什么，早就好了。”
周玙道，“没好。”
秦念野默不作声，哪怕这么多年没见，周玙的意思她也心知肚明，他只知道她摔伤，旁的一概不知，这件事在他这里就永远好不了。
“周玙，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不回来了，你要怎么办？”
“找你。”
秦念野叹气，“这么多年你都没找到。”
周玙坐直了身子，“那是因为知道你会回来。”
“这有什么关系。”
“明年如果你还不回来，我死也会从小浔那里挖出你的消息。”
秦念野闭了嘴，忽然有点庆幸自己回国的时候，“那什么，到了。”
周玙跟着下车，看着眼前的老小区微微皱了皱眉，墙皮破旧，电线缠绕，狭小窗户的边缘锈迹斑斑，更有爬墙虎顺着墙爬了几层楼，楼梯都是最原始的水泥面。真的就跟刘山说的那样，电路老化，没有电梯，住的人又多又杂乱，她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住，确实是不太安全。
秦念野却只当他这是嫌弃她住的位置偏远破旧，“这房子很好的。”
周玙歪头看她，“哪里好？”
细细思索了一番，秦念野认真的回望他，“便宜！”
“……”
“念念，你跟我说实话，这些年在国外，你是怎么过的。”
秦念野有些心虚的别开眼，“就那么过啊，还能怎么过，上课，吃饭，睡觉呗。”
“秦家缺你钱花了？”
秦念野猛地摇头，“开玩笑，我像是缺钱花的人吗？”
周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觉得不对劲。
以往她花起秦远风的钱那叫一个不在乎，看上什么就买什么，漫画书更是一沓一沓地往家里搬，给周玙随便送的小礼物，怕是都能抵得上这里一个月的租金，美名其曰她这叫感受父爱。
说白了就是看亲远风不痛快，想要宰他一通。
可是外出留学，在那处处都要花钱的地方，为什么没跟家里要钱？
周玙将这个问题藏着，没再这个时候深究，跟着秦念野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