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江之鱼勾脚踹上,她终于松开了紧紧禁锢的臂膀,扯着他,迫使沈肆转身。
房间里没有开灯,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反射的光亮,沈肆隐隐可以看到身前女人酡红的小脸。
还有她眼泪汪汪,像是祈求怜爱一般,通红的眼眶。
心里瞬间像撕开了一道口子那般难受。
沈肆站在原地,手脚僵硬,语气却出奇的温柔:
“怎么哭成这样?嗯?”
江之鱼不管不顾的往他怀里钻,手臂再次禁锢住了他的腰间,无声的落泪,时不时打两个小小的酒嗝儿,语气却是凶的:
“沈肆,你又想跑?谁让你跑的?”
“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还是这样1
她的小小拳头不住的在他身后捶打,身体也晃动得厉害,语气满是委屈,还有一丝——
不意察觉的害怕。
她抬起布满红色的一张脸,连同落泪不停的眼睛,直直的看向他,手臂也抬起,直接挽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吊在他身上,拿鼻尖去蹭他的:
“你知道吗?我和davis,从没有在一起过。”
“你只会误会我。”
“从头到尾,都在误会我……”
语气平静。
像是同他在话家常。
可对沈肆而言,这便是平地一声雷,将他炸了个外焦里嫩。
他终于动了。
一只手去托她的小屁股,另一只手抚在她的后背,眼里的不可置信快要溢出来,话语却还是轻柔的:
“小鱼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主动去蹭她的脸,想要替她抹去泪痕,却不知何时,自己也红了双眼:
“再说一遍,小鱼儿,告诉我,你说的都是真的……”
江之鱼松开了他的脖子,转而去薅他的衣领,眼泪啪啪往下掉,却固执得不再出声。
她头顶的卷发已经被她自己蹭得不成样子,脸是红的,眼睛是红的,连鼻尖也是红的。
在他专注且充满祈望的注视中,她终于点了下头:
“我从两年前就想跟你解释了。”
“可惜,你回了京城。”
“然后,与我彻底决裂。”
“我那时候太自卑了,连低头都不敢主动。”
“可是我现在敢了。”
她直视着他的目光,低头轻轻吻去他眼角的泪痕,双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语气轻柔似水,却又揪心得要命:
“所以,沈肆,你还要我吗?”
“我没有爱上别人,从十六岁那年初遇你,到如今的二十五岁,都只有你一人。”
“所以,沈肆,你还会爱我吗?”
“还会像从前一样,毫无芥蒂的爱我吗?”
沈肆说不出此时的感受。
只觉得心疼。
心疼她的声声问询。
心疼她的小心翼翼。
更心疼,他所未知的,于她而言脱胎换骨的那两年。
他此时的沉默,在江之鱼眼中,成了斟酌。
她挣扎着落地,拉着他的手往外走,疯了一般碎碎念着:
“不相信我没关系……我能理解……”
“你和我一起去找davis,还有段池。”
“不,我们直接去交大,随便揪几个人来问……”
“他们都会为我证明,davis虽然偏疼我,却只是像个父亲那般……”
说着,她已经打开了门,用力将沈肆往外拉。
沈肆被她突然的用力吓到,等站稳时,却刚好撞上隔壁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进门的王语嫣。
对方也没想到会看到这副场景。
曾经惊才艳艳的两人,一个狼狈不堪,头发凌乱,身上浴袍都快要垮掉。
而另一个,失魂落魄,眼泪将干未干,脸上满是心疼,薄唇抿着,悲伤之情溢于言表。
她只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玄幻。
怎么会这样?
不过,王语嫣震惊归震惊,却也贴心的及时进了房间,消失了身影。
江之鱼和沈肆满腹情绪被突然出现的王语嫣打断。
她抹了抹脸,转头朝沈肆扯出一个苦笑:
“完蛋,让情敌看到我这副模样,往日的飒爽,怕是不复存在了。”
沈肆则是借机摸摸她的头,伸手勾住她的腰,将她半饱回房间里,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只要你说,我便信。”
“所以,小鱼儿,是我对不起你,做的不好的,也从来不是你。”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湿漉漉的眼睛,抱得她很紧:
“我一直爱你。”
“甚至比年轻时的少年意气,都还要爱你。”
“所以,你不要害怕。”
“永远都别害怕。”
“答应我,好吗?”
房间内依旧昏暗。
透过走廊打进来的灯光,他们仍旧看不太清彼此的眼睛。
江之鱼只觉得像在做梦。
可他身上传来的温热,和耳畔他的压抑啜泣,都在一遍一遍的提醒着她:
这不是梦。
她在他的怀里。
他还说,他爱她。
一颗悬挂于半空中紧张得不知所措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半是狼狈半是疯癫的双手捧住他的脸。
指尖湿润一片。
她摸索着去替他揩泪,却被他一只手反握住,凑到唇边,不停的啄吻,嗓音因悔恨而低哑:
“是我太傻。”
“怎么能听信肖杨他们模棱两可的推测。”
“我应该亲自跟你求证的啊1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就连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也在隐隐发颤。
他在后悔。
后悔当初为何不再坚持一天。
哪怕是半天也好。
他亲自把真相大白的机会甩在身后,负气北上,还说了那样的话与她诀别。
她当时该有多伤心。
两年埃
那可是整整两年。
他不曾参与她最难的过去,也不曾知晓其中的艰难。
就这么放任她一个小姑娘,孤身在这诡谲云涌的商场上历练。
时至今日,以她的身价,以mr的地位,完全没必要跟环宇合作。
可她为了他,早早地就在准备,甚至亲自北上,想借由合作跟他讲清楚。
可他做了什么?
刻意避让。
言语嘲讽。
这是他此生最爱的小姑娘。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江之鱼有些站不住脚,整个身子依附在他身上,感受着他的薄唇凉意渐起。
甚至就连眼泪,都开始大颗大颗的往下砸,落在她的下巴上,带足了怜惜。
他在后悔。
在害怕。
江之鱼踮起脚尖。
脸上的酒店拖鞋已经在拉扯间不知掉在了各处,圆润的大脚趾踩在猩红的地毯上,白的触目惊心。
她轻柔似水的吻落在他的眉心。
然后是眼睛。
鼻梁。
最后,落在他带着凉意的唇角上。
双手挣开,缓缓落在他的后颈,像是两人上学时那般,轻轻抚摸着,像在抚摸一只孤独的小兽。
沈肆将下巴放在她的颈窝,熟悉的气息让他心疼得皱成一团。
江之鱼一只手顺着他的后脖颈,轻轻插入他的发间,五指抚摸着他的碎发,动作轻柔,语气带足了轻哄:
“沈肆,别怕,也别自责。”
“无论是两年,三年,还是五年,十年,自打十六岁那年遇到你,我的心里再也没有过别人。”
“过往我以冷漠掩饰自卑,如今却是真正可以同你比肩。”
“所以啊,别怪那些过去,它已经足够慈悲。”
“毕竟,失而复得,是这世上最好的事。”
“我们做到了。”
沈肆的情绪渐渐安稳下来。
如此高大的一个人,此刻就低头窝在她的颈窝里,轻轻嗯了一声。
眼泪就此止祝
只是嗓音有些低。
正是十一月中旬的天,沪市的酒店并没有暖气,房门半开着,冷风侵袭。
江之鱼双脚早已经冻得没了知觉,仿佛一动就要倒下。
她拍拍他的后背,再吻吻他的侧脸,没忍住笑了下:
“所以,沈学长,你要这样抱我到什么时候?”
“再不开空调,恐怕明天我就没办法去公司跟你对接合作了。”
沈肆啧了一声,颇有几分傲娇:
“让宋循去,你在酒店等我,我带你回京城。”
“回……我们的家。”
江之鱼笑着说好。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房门被他抬脚带上。
一路磕磕绊绊地穿过酒店的客厅,进到里面的小套间。
再被摸索着放在大床上。
沈肆绕到床头另一侧。
“嘀”得一声,空调打开。
下一秒,江之鱼身侧的床垫陷落,他同她一起躺下,抱她在怀里,勾起的被子将他们紧紧裹在一起。
她冻得没有知觉的双脚,也被他的大手握住,动作轻柔的揉捏着。
浴袍扯开的领口处,裸露在外的皮肤也被他的轻吻照顾着。
在空调的吹拂和他的缓缓揉搓中,暖意渐渐袭来。
江之鱼伸手抱住他的脸,和他额头轻轻贴着:
“为什么不开灯?”
沈肆翻身而起,将她整个人罩在身下,近乎执拗的想在漆黑的夜色中看清她的眼睛,语气低沉而沙哑:
“小鱼儿,我二十六岁了。”
他伸手摸索着她的脸颊,叹口气,继续道:
“十六岁时,我都没有哭成这般模样。”
“所以……”
“我去冲一下,再拿热毛巾,帮你擦擦脸好不好?”
江之鱼照顾着他偶尔臭屁的面子,贴心的点头:
“好。”
下一秒,他只身抽离,转身走向卫生间,打开了里面的小灯。
江之鱼拥着被子坐起,隔着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隐隐可以看到他脱掉了身上的衣物,站去了花洒下面。
哗啦啦的水声让人心痒。
江之鱼为之蛊惑,翻身下床,光着脚走到卫生间门口,在他的满眼错愕中,拉开门,走到水下,和他相拥:
“沈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