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占三、药,这些东西乱糟糟的混杂在一起时,许锐锋十分急切的要和白灵见上一面,她是自己能在北满联系的唯一抗日力量……
下午三点左右,老许去了曾经和白灵去过的那间茶铺,依然是那个被店小二说成为自己而留的包间,促成这次见面的人,还是老于。
三点半,白灵来了,这一次她穿的很普通,头发也没打理,和瓦房店里的女人别无二致,就这么走进了包厢,坐在了许锐锋对面。
“于爹说,你急着见我?”
许锐锋没回答,先走到包厢窗口看了一眼楼下,等看见街道上人流正常,并没有什么人驻足,这才又走到门口向外看了一眼。
“别看了,没尾巴。”
老许很显然没信她,仔细观察后,发现所有人都在认真听说书先生的长篇大论,才回过身来,坐回到了桌面上。
“我的猜测是错的,马占三眼下哪怕不在北满,也会很快出现在北满。”
白灵瞬间严肃了起来,一句废话都不说直接刨根问底:“消息来源。”
“三木找我了,拿出了马占三照片,想我出手在北满杀了他。”
白灵握紧了拳头。
“日本人这是想要了马将军的命却不打算沾上半滴血……”
许锐锋不同意的说道:“并不是,他们就是明目张胆的打算让我出手,然后告诉全世界,投靠他们的人和背叛他们的人分别是什么下常”
白灵看着老许:“你有什么打算?”
“我都把消息告诉你了,还能有什么打算?”
“我的意思是,你愿意不愿意再帮我们一次,像把温婉送出北满一样,将马将军也送出去。”
许锐锋此时艰难的摇了摇头:“恐怕,我已经做不到了。”
“什么意思?”
“我的人,都跟着温婉走了,目前身边的人都没办法百分之百信任,更何况温婉离开的事情已经被特高课发现了,这是碍于他们与三木的矛盾并没有被揭发出来。我的处境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白灵点头说道:“那第二件事呢?于爹说,你有两件很重要的事。”
“我弄到了一批药……”
“药1
白灵惊呼着站了起来。
许锐锋一看他这副没有半点深沉的样子,立马回了一嘴:“再大点声,刚才楼下巡逻的日本兵没听着。”
白灵连忙捂住了嘴,这把许锐锋给气的:“你要干嘛?这种事能喊么?怎么不干脆去警察署把我点了1
“老许,你不是知道现在山里多缺药,我们很多天同志每天都在阴冷潮湿的情况下感染了疾病,可以说是在痛苦中和日本人斗争着。”
“这个时候你能弄到一批药,实在是再好不过了,什么药,是阿莫西林还是阿司匹林?”
“拉倒吧。”许锐锋一扬手:“你说那两样药是我能弄着的?是一些专治皮肤病的药,主要治疗疥疮、麻疹等等因生活环境引发的皮肤病,刚才你不说山里条件不好么,这回算是对卤子了。”
白灵满脸兴奋道:“那也很不错了。”
“就是……”
“就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这批药保质期较近,最近的只有七天,最长的也只能继续保存最后一个月,你必须尽快找人把药送出去,有办法么?”
“七天……我来处理。”
许锐锋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白灵:“我来处理啊,怎么了?”
“一句我来处理就完了?”老许仰头用力深呼吸,情绪平稳一些说道:“你是不是当那些药品都在我家炕头上放着呢?你就算能处理,是不是也要给我个时间处理一下,要不然那么多东西怎么从监狱拉出来?”
“你是说,药在北满监狱里?”
“废话,这是给北满的囚犯治疗疥疮的。”
“那我们把药拿走了他们怎么办?”
“祖奶奶,快收起您那菩萨心肠吧,行么?我给你们的药,都是包装上写明了除了治疗皮肤病以外,要一些治疗冻伤效果的,这些药囚犯基本用不上;还有,即便是这些药是给囚犯治疗疥疮的,也并不是每一个囚犯都会得这种病,我能给你们自然是这里边多出了还多富裕的,这么简单的话听不明白么?”
白领不说话了,原本已经抖擞起来的精神让许锐锋一通数落后,垂了下去。
“老许,你有没有觉着自己一天比一天暴躁?”
“啥?”
白灵从兜里拿出了小圆盒,盒里有个粉扑,还带了一面小镜子,当她把镜子对准了老许时,许锐锋从镜子里看见自己那一刻,里边的人正掐着腰满脸愤怒。若是把刚才的不满联系到一起想,这不就是一副大老爷们冲人家小姑娘咆哮的画面么?
许锐锋放下了正掐着腰的手,沉默了,他跟很多东北男人一样,在看到自己的错误以后,哪怕心里骂了无数遍‘我咋这个熊样’,嘴上依然死不认错。
白灵倒是也不介意,还和他聊起了别的话题:“老许,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以后?”
“对,以后。”
白灵解释着说道:“以后,咱们有了统一的国家,可以不用打仗了,你想干嘛?”
“还能干吗?守着温婉和孩子过日子呗……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那你不想干点别的么?”
“别的?”
白灵的声音突然灵动了起来:“想不想从北满、从东北走出去,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去看看当年汉高祖在哪斩的白蛇,李白在哪泛舟,当年赤壁之战在哪……我估计你不会想看赤壁之战,到那时,没准我们都对战争这两个字会产生同样的厌恶。”
她好像无形之间拉动了许锐锋的心,让老许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地方自己没去过。
在许锐锋出神的时候,白灵又张嘴了:“反正打完了仗,我是不想在东北了,只要把小日本子赶出去,我想西湖、去钱塘江、去五台山、去西藏。我想无忧无虑的走过山川湖泊,体验一下肩上没有重担,心里没有负担的生活。”
“胡扯。”老许这回笑了,用死板又古旧的想法指责道:“哪有女人满天下乱跑的,到时候你男人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女人怎么了?”白灵据理力争:“我们现在受尽了苦难,还不就是为了争个公平和自由,要是我们连这些困苦都扛下来了却被自己的思想禁锢,还谈什么推翻封建统治?”
许锐锋没和白灵辩论男女的问题,而是将话题引入了更深一步的阶段:“你不了解人性。”
“什么意思?”
这是她第二次向老许询问了,或许这就是上了年纪的老男人能对少女产生吸引力的原因,他们总是可以用丰富的经验去另外一个角度解答问题。当然,白灵不是少女,许锐锋也还不……特别老。
“你知道多少倾家荡产的人曾经有过一遭暴富么?”
这回,轮到了白灵哑然。
“我跟你说,一个被长期压制的人一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肯定会有个报复性挥霍的过程,那时,你的内心可不管挥霍的是钱还是权力。”他不再看白灵,有些羞愧道:“我刚有钱的时候,去过赌场,仅仅一个时辰便输的精光,第二天身上连铜子儿都没有一个,被老鹞鹰劈头盖脸这顿骂。”
“他倒不是骂我输钱了,而是骂我明明已经输了钱却还不走,非得把兜里的钱都输光。”
白灵一下就听懂了,立马回应道:“你这有点没理辩三分了,你的意思是,我们女人要是彻底得到了解放,有可能将变得肆无忌惮。”
“不是有可能。”许锐锋阐述道:“如果真有那一天,男人心里一定会多一分忍让,毕竟是我们曾经欺压了你们,而仅有的这一分忍让将被你们无限扩大,最终,扩大到令人难以相信的地步。”
“东北太可怕了。”白灵惊讶的看着老许。
她不等个老许回答急促的说道:“东北就像是一座牢,将你们都圈禁在了里面,让你们的思想始终在旧时代根本走不出来。”
“东北一点也不怕,只是刚刚来到这个新时代的你们,还根本不了解,一切改变都得依托曾经的基础,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悬浮在空中的亭台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