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一双鞋引起了老许的注意,当他把手伸进去的时候,汗脚的潮,还能被手指摸出来。
他想跟这个男人交手了,如果身体情况允许的话,许锐锋会以北满为战场,来一次生死对决。毕竟,已经很多年没碰见过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你是说,他开了这间房,就是为了将隔壁的特工……全灭?”
事实很明显,厉歌一共在隔壁开了三枪,第一枪,击毙了视线内的敌人,第二枪,击毙了厕所里的敌人,第三枪,打向了水缸。
是人都知道水缸挡不住子弹,如果这个时候水光旁边有人,一定会在枪声响起后,以水缸为掩体,那么这第三枪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最关键的是,他在做这一切之前,脱了鞋。
真正的高手都是细节把控狂魔,拖鞋出门是怕穿鞋踩到什么发出声响,用砖头掩住房门,是怕夜风吹得房门回荡,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被杀者没有防备,而且细节每好上一分,成功概率就会高一分,自己能活下来的几率也就大一分。
厉歌已经将杀人当成一张考试答卷了,还成为了那种每一分都必须争取的书呆子。
南满第一,许锐锋承认了。
“狗剩子?”
“狗剩子1
看到这儿,许锐锋从大车店里走了出来,在街头呼喊着狗剩子。那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慢慢凑了过来,像是怕挨打一样站在老许身旁。
许锐锋扫了他一眼,问道:“你俩咋对上的?”
狗剩子一说完,老许就已经手痒难耐了,就冲对方明知道开枪后自己已经暴露了,还要跳进院里来,这一份勇气就让他有些渴望一战,这种偏向虎山行的气概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都说人生得一知己幸莫大焉,在许锐锋来看,人生得一对手,才是上天给予的缘分,这要是自己已经康复了,能在这憋屈的世道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得多过瘾。
可是,在狗剩子描述中,宫本明哲的眼睛却盯在了他身上,宫本很难相信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能在如此情况下临危不乱,通过鸣枪示警吓跑了南满第一杀手还完好无损。
“这,是你徒弟?”
许锐锋没搭理他,抡起手掌往天上一举,骂道:“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为什么骂狗剩子?
后怕!
要是厉歌一进院狗剩子就鸣枪示警,对方根本没有上楼的机会,万一在这个过程当中狗剩子因为什么地方失误导致丢了性命,那这间房子里可一下没了仨啊!
这三个还都是许锐锋发毒誓要力保的人!
许锐锋此刻看向了三木:“少佐,这曲光,您还要保着么?”
许久没开口的三木沉吟了一声:“呃……这和曲光有什么关系?”
“先是在监狱里找人刺杀我,然后又雇佣杀手来到了我家,三木少佐,原来您那句关东军高层将领都在北满、一定不能生事的话,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啊?”
宫本明哲乐不得的看三木手下两员大将窝里斗,还给他上眼药的说了一句:“许先生,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你投降之后,为难你?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特高课,非常乐意帮忙。”
反正也撕破脸了,宫本明哲怎么可能还给三木留面子,既然你看不上我,那就别怪一脚踩下来的时候,石子扎脚。
“哼,我一个诈降的,谁为难我埃”
许锐锋一点脸都没给宫本明哲,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小院:“殷会计,备车,把我们家温婉和这孩子一起送监狱,明儿啊,我把监狱门锁上,机枪都架墙上,给自己来个监禁。”
“到时候啊,外边谁死谁活咱也装成不知道,不就是花俩钱儿么1
……
许锐锋打算花多少钱狗剩子并不清楚,可这个打小就报复心贼强的孩子算是彻底恨上厉歌。
他都有点不记着许叔多少年没这么骂过自己了,尤其是那句‘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上回听见这句话还是十三岁的时候,当时自己和街边的孩子打架,让四个孩子给揍了以后回到回春堂和许锐锋哭,结果愣是让老许骂了出去,当时说的就是‘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以后挨揍了别回来说’。
那一刻开始狗剩子就明白,许叔不喜欢尿唧唧的孩子,当天夜里拎着砖头连走四家,把人家玻璃全给砸了。
第二天人家四家的大人直接找上了回春堂,狗剩子也是够犟的,一屋子大人怎么问也咬紧了牙关没承认,愣是死挺着解释:“我昨天晚上回家了,哪也没去。”,虽说最后老鹞鹰还是看在乡里乡亲的面子上赔了玻璃,并保证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但是,许锐锋却偷着往他手里塞了几块大洋,用大巴掌拍着他后脑勺说了一句:“臭小子。”笑盈盈的走了。
这是狗剩子凭借自己本事挣的第一笔钱,还是许叔赏的,那种高兴就像是马上要戴上北满坐地炮的王冠,被老许立为了太子似得。
这件事一直以来都被狗剩子当成自己的骄傲,因为他学会了和北满坐地炮怎么相处,还觉着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许锐锋就会将衣钵穿给自己,可眼下,又丢人了。
黑夜,狗剩子刚到北满监狱就趁许锐锋和温婉休息的时候跑了出来,倒不是越狱,而是和守卫说是许锐锋让他出去办事的,这才骗守卫打开了门,反正他也不是号里的犯人,还是典狱长亲自带回来的,也没有理由把人关在监狱里不是。
可出了监狱门,这小子就不是他了,到了城郊破庙,他几脚将躺在佛像底下避风处睡觉的老乞丐踹醒,说了一句:“我叔要南满厉歌的落脚点。”
“啥?”睡眼惺忪的老乞丐很疑惑,因为许锐锋不管干什么事,向来传话的人都是老鹞鹰,今天这狗剩子怎么用许爷的名号开头了?
“你师父怎么说?”他就多嘴问了一句,这小说抬手就把枪递到了老乞丐的下巴上:“我叔已经急了,厉歌进了家里让我开枪赶了出去,他已经触犯了咱们的底线,你要是在多说一句,别怪我翻脸1
老乞丐真就是个乞丐,唯一的作用就是掩护和掏包,当狼崽子一样的狗剩子放下了那副毕恭毕敬的嘴脸,他还真拿这孩子没辙。让他更为胆战心惊的是,平日里礼貌有加的孩子在撕去假面露出根本没看得起自己的眼神时,老乞丐甚至怀疑平日里瞧见的那个狗剩子是假的!
不过,把话说到底,老乞丐多少也有点不高兴。
什么叫祸不及家人?
你厉歌这么干,是不是太不道义了?
“明天中午你来听信儿。”
狗剩子二话不说转头就走,下一站,老假家。
老鹞鹰这点人脉可都在狗剩子心里装着,当着孩子打定了要整死厉歌、在许锐锋面前找回面子的心思时,那动员起来的力量……
清晨。
瓦房店警察老假开始跨区域的挨家挨户查大车店、小旅馆,凡是有陌生人全都登记在案,当然,他也不是哪都敢去,向日侨区就没敢踏足一步;隐藏在北满的乞丐、地痞、拍花子的、敲闷棍、抽大烟的也都动了起来,假传圣旨的狗剩子一句话让整个北满三教九流乱成了一锅粥,与此同时,消息也是一个接一个的传递而出。
刚从监狱走出来,准备去联络那个‘契卡’的许锐锋看见如此混乱的北满,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