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相处下来,司徒平深知,齐弘毅天分太高,在火石山几乎说一不二。自己前去刺探天狐,好比是趴在汗血宝马尾巴上的蜂蝶,要驰骋千里。众位仙友自然不会服气。
司徒平感到自己左右为难。
甘熊朝齐弘毅呛声道:“谁能保证呢?”
堂下有人呼应道:“对啊,这谁说得准”,“没谱的事儿1。
气氛一度有点尴尬。
众目睽睽之下,关大伦站起身,走到近前,拍拍甘熊的肩膀,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甘道友不必着急,正餐之前的开胃甜点,不吃也罢。好戏在后头。”
甘熊斜眼看着司徒平。轻哼了一声。
关大伦哈哈笑起来,说道:“甘道友是第一次来火石山罢,趁这两天有时间,在我们这儿好好逛一逛。”
甘熊拱拱手,朝关大伦说道:“多谢首席美意。”然后他不忘白了司徒平一眼,坐回到座位上。
大堂逐渐安静,气氛重又变得融洽。
这算是认可司徒平前去刺探秘密的合法性。凭借关大伦的威望,众人再无异议。
普清散人见大家都已经默认这一结果,便朝司徒平嘱咐道:“此次前去,量力而为,要不甘人后,不能给司天台和火石山抹黑。”
司徒平用力点点头,感觉自己好像偷了一件特别宝贵的东西一般,心中有愧。
作为此次活动的精神领袖,妙一真人和蔼可亲。她笑眯眯问司徒平道:“你对这次猎狐行动,还有没有什么疑问?”
求道之人,自然以修行为第一要务。司徒平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敢问仙首,阴阳双修和采补修炼有何区别?”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司徒平感到不论站着还是坐着的修仙道友们背都挺直,射过来的目光比刚才更加阴森。
司徒平幡然悔悟,答案会不会太过香艳?
只见妙一真人微微一怔,陷入了尴尬之中。
普清散人面色一冷,说道:“这个,这个嘛,不应是我们玄门正宗应该问出的问题。”
妙一真人浅浅一笑,直面这个让人难以启齿的话题,说道:“小剑仙未经人事,但说无妨。阴阳双修是二人同心同德,一心一意,阴阳调配,交合缠绵,功力可短时间内快速精进。这无伤大雅,我道中人虽有修炼,然而并不多。采补修炼好比走火入魔,死缠烂打,纠缠不休。”
关大伦两侧的小胡子一跳一跳,手掌拍在司徒平肩膀上,开玩笑地说道:“能问出这种问题,怕是会被妖狐迷惑。真人这个回答,你可还满意?”
司徒平感到手上的力道。雪野派领衔的这次行动,不能让自己耽误了。他微微点点头,几乎难以察觉,显示出别样的乖巧。
普清散人总结道:“事不宜迟。你们五人快快准备一下,尽早出发。”
第二天,探秘小分队一行普通路人打扮,还配备了一辆马车。坐在马车里的是大小姐甘莹莹,坐在马车外的是贴身丫鬟阿精。赶马车的是欧阳马夫,不苟言笑的管家齐弘毅骑马跟随。这家人的小厮司徒平跟在最后,骑驴找马。
一行人前行在平州城大路上。
甘莹莹终究少年心性,初次行走仙林,对平民生活充满好奇,在马车上掀起帘子偷偷想外面看去。
最后,她终于忍耐不住,掀开帘子坐到马车前阿精旁边,攀折阿精的臂膀,问道:“这个什么新月狐,居住的地方怎么这么多平民百姓?”
一般剑仙,不应该在深山大泽之中用功吗?
未等阿精开口,一直悉心调教马匹的欧阳巧石收起鞭子,转头说道:“甘姑娘有所不知,天狐爱好广泛,除了勾引剑仙,偶尔也品尝良家男子的味道。”
甘莹莹将目光转向司徒平。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中安慰自己,好在我既不算是剑仙,也不算是良家男子。
那个良家男子应该还在茅草屋中。
阿精伸手握住甘莹莹,说道:“她在这温柔富贵相中自号宝相夫人,很是吃得开。”
司徒平骑在小毛驴上,跟在旁边,好奇地问道:“妖狐真的专门挑选福泽深厚的弟子,加以勾引?”
欧阳巧石手扬鞭子,说道:“那可不,蝴蝶谷的心尘子,很可能继任掌门,却葬送妖狐之手。”
司徒平颠簸在小毛驴上沉思,问道:“他们既然根基深厚,想必能分得清阴阳双修和才补修炼才对。”
普清散人不由自主地敲打着马匹,加快了速度。他语气中的不耐烦并不加以掩饰,说道:“这个自然,一失足成千古恨,谁人不知。”
司徒平跟得有点儿吃力,他一边敲打着毛驴,半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既然如此,阴阳双修也好,采补修炼也罢,这些仙友洞悉后果,估计也是出于个人选择。既然双方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宝相夫人所获何罪?”
坐在马上和马上的四个人一时语塞,面面相觑,瞪着司徒平。
齐弘毅一拉缰绳,停马说道:“并非自愿的事情便可为,修仙更是如此。我们修真,绝不仅仅是为长生久视,更要为众生做出表率。玄之又玄的大道为天地之准绳,规矩仙凡行止。”
甘莹莹声音清越地说道:“如果随心所欲,岂不是要永堕魔道?”
欧阳巧石不吝赞美之词,表示热烈地赞同;说道:“就是这样的道理。”
可是,玄之又玄的大道,到底是什么呢?
欧阳巧石突然放慢速度。司徒平朝前面望去,大路上有两个骑着毛驴的行人。近前一看,是两个妇人。其中一个年纪不过二十上下,生得白白净净,体态丰盈,目不斜视,满脸娇羞,看样子应是极少抛头露面。
另一个是个婆子,约有五十上下。举手投足之间,看着甚是老练。像是专以走街串巷买卖人口、保媒拉纤等为生的牙婆。
甘莹莹早就已经钻回到马车之中。现在毕竟在普通人的生活中,不宜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阿精坐在马车上,和善地开口问道:“大娘这是要到哪里去?”
牙婆识人无数,快言快语,说道:“前面宝相夫人家要用一个奶娘,老身陪这位小娘子试试运气。”
阿精进一步确认,问道:“是哪一位夫人家?”
牙婆爽朗地一笑,说道:“嘿嘿,就是前面大路叉出去的小路上,再走两刻钟,独门独栋的心月山庄宝相夫人住处,还有哪个?”
仙林皆知,妖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俗名宝相夫人。
不等阿精答话,小毛驴上的牙婆继续连珠炮般地说道:“小姑娘不是本地人吧?心月山庄南来北往的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阿精笑盈盈说道:“大娘好眼力,我们是到平州城投奔我家老爷的。老爷在这经营药材生意多年,一家人聚少离多。今天带着管家和马夫送我家小姐,一家团圆,共享天伦之乐。”
牙婆伸长脖子,朝马车里张望,笑眯眯说道:“小姐真是好福气,怪不得你们一个个红光满面喜气洋洋。”
司徒平问道:“大娘,宝相夫人为何名气这么大,众人皆知?”
牙婆挤眉弄眼,看着司徒平说道:“小伙子问我算是你问对人啦。话说这宝相夫人,三年前才搬到这儿来。大手笔买地起了前面一栋宅子,改造成心月山庄,说不尽的雕梁画栋。”
旁门左道,大约都是这个风格。沉溺于物欲享受。
阿精对金钱更敏感一些。她问道:“宝相夫人独居这么大的房子,会不会太冷清?”
牙婆驴不停蹄,哈哈大笑,说道:“心月山庄要是冷清,其他地方就是大冰窖了。不是老身吹牛,我曾在心月山庄走动,也算常客。里面真称得上是金银成山,宝相夫人花钱如流水。宾客盈门。”
宝相夫人游戏红尘,应该不会单身吧?司徒平问道:“想是三年来,宝相夫人已经出阁?”
牙婆说道:“还没有。我们媒婆都把门槛给踏破,牙齿磨短,求亲的后生着魔一样,数也数不过来。都没入法眼。”
阿精问道:“大娘,既然尚未出阁,怎么会需要雇一个奶娘?”
奶娘听到这话,羞得满面通红,头低得几乎要到驴子肚子下面去了。
牙婆说道:“老身也正纳闷着呢。夫人不仅雇奶娘,还要得很急。这才刚放出消息说要,限这三天就要找到最好的。如果迟了,以后也不用去得她们府上走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
阿精问道:“这心月山庄可是一笔大生意,估计出的银两自然不低吧?”
牙婆嘿嘿一笑,当着奶娘的面,并不谈论价钱。
齐弘毅换了一个角度,问道:“不知道我们阿精姑娘说得对也不对,奶娘?”
骑在驴子上的奶奶满脸通红,嗫嚅道:“回这位爷,去心月山庄这二十天,顶得上去别家三年。”
司徒平问道:“只用去二十天?”
奶娘点点头。
阿精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牙婆手里,说道:“奴家想和大娘做个买卖。”
牙婆看到银子笑逐颜开,但是不知高低就里,却是不肯收,嘴里还说道:“姑娘你这是干什么,折煞老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