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夏从习霜家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其实才十点半,或许是六月盛暑,他抬头看着天光,中觉得,一切在他眼中,都太过炽烈。
他苦笑着,一路走到基地门口,站在路边望着青翠绵延的稻田,然后毫不犹豫地掏出口袋里的小盒子,一扬手,扔进了稻田里。
真的是他想太多了。
进了基地,饲养的牲畜也没给他省心。
四只小羊估计是被关疯了,竟然越狱从羊圈里逃了出来,此刻正优哉悠哉地在院子里游荡。
那两圈冬青树被小羊薅得都快没叶子里。
无奈,叶夏只能赶着小羊出了基地。
算了,他自己不开心,最起码还能让自己饲养的小羊开心一点吧。
放羊,他其实没干过,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他也是看过农业频道的,不就是放到外面让它吃草吗,有什么难的。
他心不在焉地赶着四只小羊,顺着道路走了一段,小羊啃食着路边的野草,看上去好不惬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过了一片树林,小羊跑进一块田地里,叶夏看了一眼,全都是和路边田埂一样的杂草,他便放任小羊在里面撒欢。
放羊其实是个非常无聊的工作,他索性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合计着十二点就回去了。
其间有两个村民路过,眼神怪异地看了叶夏好几眼,叶夏看见了,但是他现在没心情想别的,便低下头在手机上随便打开了一本小说。
那小说可真无聊啊,叶夏看得昏昏欲睡,结果才过去半个小时,他也没心情再待着,赶着羊就回去了。
吃饱了的羊连回程的步伐都欢快了很多,叶夏把小羊关进圈里的时候,还感慨,也没什么难的。
然而人生就是在你高兴的时候,随时再给你致命一击。
叶夏休息了一会儿,去厨房热好了习轩送来的饭菜,刚拿起筷子,就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地进来了几个人。
他起身走出厨房,一对男女和一个老人就怒气冲冲地朝着叶夏冲过来。
来人脸上都是怒气,叶夏下意识后退,就被男人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手臂。
“是他吗?是他吗?”男人对着女人问。
女人点点头,说:“就是他,我看到了。”
“哎呦,真是欺负人啊,骗了我们的钱,还要糟蹋我们的庄稼1一旁的老人痛心疾首地说。
叶夏听得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习霜和他提过,村里的人对基地里的人印象很不好,毕竟是卷款逃走了。
虽说大部分人都是淳朴和善的,可是这不代表其中没有泼皮。
叶夏来到这里,还没有和任何人起过冲突,他想着,他们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来找茬吧?
“等一下,等一下。”叶夏心平气和地开口,说:“发生了什么?麻烦你们讲清楚好吗?”
“你到我哥家田里放羊,我看到了!你可真坏啊1女人咬着牙,指着叶夏气愤地说。
叶夏脑子里“嗡”地一下,空白了几秒,然后才后知后觉,难道说,他放羊的地方,根本不是荒地,而是一片农作物吗?
可是那明明就是一片荒地啊,那些植物,不是和路边的草长得一样吗?
“我……我不知道埃”叶夏慌张地解释,“我以为那是一片荒地。”
“你没长眼睛吗?那是小麦!那是我家的小麦1男人冲着叶夏吼了一声,就势就要动手。
叶夏躲了一下,挣开男人的手,急促地说:“我真的不知道1
“你他妈就是故意的!你们这些黑心老板,都是混蛋!就会欺负我们1男人越说越气,再次抡起拳头,这次叶夏没能躲开,结结实实地被打了一拳。
叶夏被打得踉跄着靠在门框上,低着头快要站不稳。
“我家被骗走了五万块钱,你赔吗?你赔吗1男人声音颤抖起来,扯住叶夏的衣领,吼了起来。
叶夏很无力,可是又没法辩解。
这个项目的确是叶氏集团的,哪怕外包了不知道几手,可是作为公司的少东家,他真的择不开。
男人对叶夏的讨伐,还真是合情合理的。
“别打人,别打人。”女人上前拉住男人,说:“你打他有什么用,钱又不是他骗走的。”
叶夏努力站直,看着男人,态度诚恳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是庄稼,我赔钱,我赔钱1
“好一个赔钱啊,你们眼睛长在头顶上!总以为有钱就高人一等!我告诉你,我他妈不要你的钱,你给我把我的庄稼种上!我要你种上1男人听到叶夏要赔钱,更生气了。
叶夏心里一痛,错在他,理亏在他,叶氏管理不当出现这种情况,他也脱不开责任。
他看着男人愤恨的神情,觉得自己的“对不起”真的是如同一片落叶,轻得可笑。
“大伯!大伯1远远地,叶夏听到了习霜的声音。
是的,习霜来了,她又一次,如同天神降临般地,来到叶夏身边。
他闭上了眼睛,不想这样直面自己的挫败。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习霜已经挡在了叶夏面前,好声好气地和男人解释:“大伯,他真的不认识农作物,我作证,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知道。”
“悠悠,你护着他干什么,你家不是也被骗钱了吗?他又不是什么好人1男人粗声说。
习霜满脸为难,说:“大伯,我们的钱不是被他骗走的,他这次是来善后的,而且,他不是奸商也不是坏人。我们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人啊,对不对?”
习霜说话的时候,一直抓着叶夏的手臂,如同母鸡护崽似的,把叶夏挡在身后。
叶夏看不到习霜的表情,可是他却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因为她抓住他手臂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没一会儿,村长和几个人又哗啦啦冲进了基地,村民开始七嘴八舌地争辩,问题已经不再叶夏糟蹋了庄稼,而是关于欠款。
大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说着说着开始有人指责村长,说他当时不该动员大家入股,又说到了习霜,说她是个白眼狼。
还骂起了在叶氏集团分公司上班的习典。
后来骂着骂着,就动起手来,混乱中习霜都没看清是谁抄起了锄头,一切都开始混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