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羽晟站在一间昏暗而空旷的屋子里,燥热的空气像一张毯子一样把他裹起来,让他浑身冒着虚汗,非常难受。感觉像守在一座火力旺盛的炉子旁边,但却怎么也找不到火炉在哪里。而房子里时不时还在传来渗人的声响,就像是置身于一座即将倒塌前,叽嘎作响的钢结构厂房里。
越发难忍的燥热和惊心刺耳的声响让褚羽晟忍无可忍,无名怒火让他猛地从床上惊醒并坐了起来。他大口地喘着气,庆幸那个诡谲的地方只是在梦境里。
褚羽晟双手抹了一把脸,却发现自己满脸是汗,而且全身都粘着一层汗膜。更让他感觉可怕的是,周围的空气中如梦里一般透着淡淡的燥热感。
就在此时,一个怪异的响动传来,那声音听上去就像一只快被撑破的油桶在叽嘎作响。而就在响动传来的时候,床也似乎微微地颤动了一下。那声音竟然和梦里一模一样!他竖起耳朵,想听清楚那个声音到底来自何处时,周围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就在褚羽晟全神贯注地等着第二次声音响起时,他忽然察觉到了异常。这周围的一切太安静了,连一直嘈杂的雨声都不见了!
他赶紧下床,几个快步走到窗边,睡前还昏天暗地的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而天上的乌云也似乎散了去,甚至能看到东方天边泛起了黎明的白光。而操场上的景象则更加怪异,整个地面就像镜子一样泛着悠悠的白光。
“小胡!小胡!快起来,跟我下去看看,这情况不对啊!”褚羽晟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拍打着小胡。
小胡睡眼蒙眬地跟着起了床,也没有多问就跟着褚羽晟下了楼。走下阶梯踏上操场的时候,褚羽晟只听脚下有碎玻璃的声音,随后脚底一滑若不是小胡扶着他,就要摔倒下去。
站稳之后,两人蹲下细看,地面竟有一层薄冰。用手一摸,果然冰凉彻骨,但这空气中明明透着燥热。
此时白色天光已经盖过了半天,东方天际更是散出了红霞。两人放眼看去,整个操场上都已附上了一层薄冰。更奇怪的是,冰面并不如想象中的平整如镜,而是高低起伏,如荡起浪涌的水面突然冻结一般。
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到操场上却发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现象。造成冰面高低起伏的根本不是冰本身,而是薄冰下的地面如被巨人踩过一般,已经龟裂隆起。但包裹其上的冰层却很完好,没有破损的痕迹。
又是一声令人心惊肉跳的响动传来,那声音浑厚而绵延。就像泰坦尼克号即将折断时金属船体因为拉伸发出的哀嚎。随着响动而来的还有一道裂缝闪电般地从教学楼外墙上飞速掠过,裂缝周围瓷砖落地发出的零碎声音让教学楼的窗户尽数亮起。
衣服还没披好的老郭,一路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这怎么回事!地上怎么有这么厚的冰?”
“不知道啊!这昨晚也没有降温啊!”小胡说道。
褚羽晟摸索着手里的冰渣子:
“不仅没降温,昨晚还有点热,这冰可能是从地下开始结的。”
老郭连连点头:
“对对对,昨晚大家都觉得有些燥热,冰在冻结的时候会吸收周围的热。”
小胡忽然指着操场边上,栅栏外的路面喊道:
“你们看那是什么,路面上!”
众人转目看去,他们这个位置原本是看不到路面的。但却可以看到有一个形状怪异的东西,正在朝阳下泛着琉璃般的光泽,仿佛是从路面上生长出来的一般。
几人踏着碎冰来到公路上,路面也如操场那般覆盖着一层薄冰,起伏龟裂。但起伏的程度要比操场更大。而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个形状怪异的物体,竟然是掀开了地下水井盖里,钻出的一根半人高冰柱。
沿着破碎的路面看去,每个下水道井盖都长出了大小不一的冰柱。褚羽晟上下打量着冰柱:
“我倒是知道这水凝结成冰体积会膨胀,但不至于这么夸张吧,你看这地面像是被硬生生给撑破的。”
老郭也是一脸的困惑:
“不至于,这冰冻膨胀不了这么大体积,冰天雪地我见过,没见过冻成这样的”
话到一半,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你们看,这冰里有东西!”
褚羽晟和小胡蹲下身去仔细观察。果然,在金色的晨光下,可以看到冰里有无数大小相当的晶莹光点。
小胡转身从学校门口拿了一把铲子,对着冰柱三两下就敲下了一段冰柱来。褚羽晟和老郭拿起冰块一看,刚才看到的光点竟然是密密麻麻的空腔。
“这冰块里全是空泡,这就是冰块体积过度膨胀的原因吗?”褚羽晟说道。
老郭摇摇头:
“不知道,也可能是这些空泡里的东西导致了结冰,谁知道着雨里到底有些什么。”
褚羽晟扫视周围发现,不仅是下水井里,连雨水篦子、地漏和其他向下渗水的孔洞都生长出了大小不一的冰柱。他一惊,慌张地看向还在摆弄冰柱的老郭:
“老郭!我记得你说过,我们这些南方城市都打造成了有着很发达排水系统的‘海绵城市’对吗?”
“是啊,我以前在市政工程处上班的时候,主要抓的就是这方面的工作。”老郭回答道。
“那如果长时间的强降雨,会不会把城市下的‘海绵’灌满呢?”褚羽晟又问道。
老郭不是很明白褚羽晟的意思:
“你这样理解也行,‘海绵城市’的本质就是通过多源头缓渗水、利用地下孔隙储水调节城市生态。这种雨的话,实际上也就把我们城市地下的空隙灌满了。”
褚羽晟的神情更加着急了:
“那你们改造‘海绵城市’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满水的时候出现这种凝冻的情况?”
老郭想了一阵,摇摇头:
“你说的这个情况我还真没考虑过,因为我们南方城市的温度本来就极少到结冰点以下,就算到了也不至于深度冻结地下水。而且在少雨的冬季,是没什么降水的”
说到这里,老郭一惊,他明白了褚羽晟的意思。眼前的情况不仅是吸满水的海绵一夜之间完全冻结,而且冰的膨胀率远远大于普通的水冰。
“我们脚下的‘海绵’是不是已经被膨胀的冰给撑坏了?”一旁的小胡惊恐地问道。
就在此时,一阵阵闷响伴随着地面的轻微晃动传来。那声音依然很闷,就像地下有一台碎石机正在吞噬大块的石头一般。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道指甲划过玻璃的锐响从身后传来。他们转身看去,前方路口一座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出现了无数龟裂。
而更可怕的是,大楼的底层竟然腾起了一阵烟雾。大面积的玻璃幕墙紧接着像被子弹扫射一般碎裂,玻璃渣子如暴雨一般落到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而笔直的大楼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出倾斜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