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火势被控制住的时候,反应总是慢半拍自的刺史衙门官兵终于带着简陋的灭火工具姗姗来迟,在残余的火场上敷衍了事。
对于刺史衙门的龟速反应,秦少羽看在眼里,心中也有了明悟。
“接下来没我们什么事了,”季鸾儿将最后一桶水泼出去之后,就径直来到了秦少羽面前,她看着涌入喜鹊街中的官兵,指了指官兵中间那个无精打采、身穿浅绿色官袍的官员,“大家拼命忙活了两个时辰,他们来的倒是时候。”
“将军府不是顶着一个幽州大都督的职权么?”秦少羽叹了一口气,“是管理松懈,还是人家刺史衙门根本没把将军府当一盘菜?我说女侠,你干脆别跟着将军府混了,我看没什么前途,合作的事情我也要再度考虑一下了。”
季鸾儿面色不变,心中却是郁闷的很,她怎么会不知道,幽州刺史王进就是河北门阀安插在幽州城里的一根钉子,专门就是跟镇北将军府唱对台戏的。
“家里出事了?”刚刚两人一直在忙着帮忙灭火,所以没有怎么交流,季鸾儿不打算解释刺史衙门的事情,而是岔开话题问道,“看你的表情就像是有人欠了你几千贯钱似的。”
“这么明显么?”
“都写你脸上了。”
秦少羽深吸了一口气你,然后挤出了一抹笑容:“看来我的城府还不够深埃”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季鸾儿翻了一个白眼,没再理会秦少羽,转身朝小院的方向走去。
“你是要我学他的那副样子么?”秦少羽毫不在意的继续笑着,遥指着那位浅绿色官服的官员说道,“嗯,表情的确很到位,既有着对百姓遭难的深切悲痛和关怀之意,还有着对天灾无情的痛恨和无奈,哦,你看,他开始义正言辞的表示要完善衙门的救灾机制了,哎呀,这大饼画的1
“少叽歪,本女侠累了,”季鸾儿似乎是听不懂秦少羽八级阴阳语的弦外之意,推开小院的木门,头也不回的走进去。
秦少羽却一时来了兴致,他很想看到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员是如何厚颜无耻的。
但他的愿望落空了,一只玉手冷不丁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回头一看,正是季鸾儿去而复返,秦少羽皱眉说道:“女侠有兴趣了?”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有这么独特的癖好么?”季鸾儿皱着眉头指了指院子,说道,“去,把房间收拾一下,本女侠要就寝了。”
“???”秦少羽深吸了一口气,“不是吧女侠,这种小事你自己收拾一下不就好了?”
季鸾儿难得的俏脸一红,然后蛮不讲理的说道:“我不管,你去收拾,不然......不然我就打你1
“你认真的?”秦少羽仔细的看了看季鸾儿,然后试探着问道,“你该不会是没收拾过家务吧?”
“怎么可能1季鸾儿赶忙表示否定,“本女侠行走江湖,怎会连这种小事都不会?”
秦少羽笑着抬起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你去埃”
季鸾儿抿了抿嘴,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秦少羽,然后突然嘟起嘴吧,双手拽住秦少羽的手臂,用最嗲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秦公子,求求你了,去收拾一下嘛,要不然人家就卸了你的胳膊,好不好嘛?”
我擦!女侠,你是怎么把威胁恐吓的话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的?
感受到季鸾儿的神态动作中传递出的“诚意”,秦少羽丝毫不怀疑她会说道做到。
“女侠说的哪里话,这种小事怎么可以麻烦你呢,”秦少羽立刻怂了,展颜笑道,“作为一名合格的医者,一定要设身处地的为自己的病人着想,保持病人的住院环境良好,是我辈悬壶济世的基本要求,女侠稍待,我很快就会收拾好......”
一夜无话,女侠睡得很舒坦,医者自然是睡地铺。
清风拂晓,当第一缕阳光撒入小院的时候,秦少羽拖着睡僵了的身体去厨房准备营养早餐。
蒸蛋羹、煮羊奶和葱油饼,最适合抚慰遭难后的灵魂。
推开厨房大门,小院的练武场上,季鸾儿正舞动着老李头的留下的银蛇钢枪,时而大开大合,时而密如细雨,枪影湛光,不染尘埃。
秦少羽端着餐盘,面露欣赏之色,这一瞬间他似乎有了一种“留下这婆娘看家护院也不错”的大胆想法。
立刻拍了拍脑袋......不行,秦少羽,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埃
没等秦少羽清醒过来,他就感觉到一阵烈风袭来,只是一抬眼的功夫,一道闪芒差点闪瞎了他的氪金汪眼,那银蛇长枪就定在了身旁三寸处的厨房门柱上。
“这是你们江湖儿女问早安的惯用方式?”秦少羽强行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看着正朝自己走来的季鸾儿,“你们不觉得这样相处,很费朋友么?”
季鸾儿嫣儿一笑,走来握住抢杠,手腕一抖,看都不看就朝身后一丢,银蛇钢枪分毫不差的落入兵器架上。
“伤还是没好透,要不然应该是洞穿了你这门柱才是。”
说完,熟稔无比的拿起餐盘上的油纸,三指一并就抓起了一张葱油饼,她嘴巴虽然不大,但是吃东西的速度却是不慢。
秦少羽跟着季鸾儿坐在石凳上,看着她吃东西的仪态,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她明明是在狼吞虎咽,但动作却能够保持高度的优雅,这没有十年功绝对是练不出来的。
学了两下子,学不会,干脆放弃了,还是用自己大老粗的吃法来的痛快。
“说实话,气质这块,你真的是拿捏得死死地。”
季鸾儿吃完葱油饼又将羊奶一饮而尽,不吝夸赞之词:“我觉得你一定是个厨子,从来没见过谁能把面食做的如此清新脱俗。”
“谢谢女侠夸奖,论厨艺,我算的上师门中的佼佼者,”秦少羽呵呵一笑。
“身入宝山却两手空空而回,真是不为人子,你那老爹活过来估计也是被你给气活的,”季鸾儿想到这里就开始鄙夷秦少羽。
“我还会缝衣服呢!你这红绸裙子还不是我给你补好的,你看这接缝儿,一点线头儿都没有1
季鸾儿有生以来第一次翻白眼,指着后腰上的一块补丁说道:“你何来脸面提及此事?你看你给我补了个什么?黄皮耗子?黑耳尖,红脸蛋,这究竟是为何物?”
一向脸皮厚的秦少羽没有任何心虚,反而堂而皇之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有一本叫做《山海经》的书,书里有记载‘丹熏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鼠,而菟首麋身,其音如嗥犬,以其尾飞,名曰耳鼠,食之不月采,又可以御百毒。’”
季鸾儿仔细看了看,竟然觉得真的有几分道理。
“我给你补上的这只耳鼠呢,乃耳鼠中王,故毛发金黄,尊贵无比,象征着益寿延年,诸邪不近,其名曰‘皮卡丘’,业内人士称之为‘皮神’1
看着秦少羽侃侃而谈的姿态,季鸾儿不疑有他,愈发觉得这黄皮耗子顺眼可人起来,但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脸色一变。
秦少羽立刻感觉到身旁一股杀气袭来,差点让他呛了一口羊奶。
“那日我受伤昏迷,我的衣裙是怎么到你的手上的?”季鸾儿双目冷冷的盯着秦少羽,眼神就像两把利剑,直穿人心。
女侠!不带这样翻后账的!你全身都是外伤,老子不替你处理伤口,你绝不可能痊愈的呀!
虽然过程香艳了一些,但是那时候我绝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不过话说回来,你知道给你处理外伤的时候要顶着多大的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压力么?
唉,这时候如果说“自己是一名医者,看待任何病人都是无视性别,心无波澜,一心只为救人,从不计较男女大防”之类的话,估计自己会死得很惨。
有苦说不出的秦少羽立刻开始发动大脑,短短一秒钟,他几乎想到了十多个理由,最终他决定.....学一下昨晚那个浅绿色官服的官员。
只见秦少羽缓缓起身,神色无比坦诚,目光无比温柔,晨风吹过他的面颊,他缓缓出声,声音无比磁性: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红霜,那一晚,我发誓见到了这世上女娲娘娘最完美的作品,对不起,我无法遗忘,也不敢遗忘,我恨不得自毁双目来表达我的愧疚与贪婪......红霜,我知道,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定是对我恨之入骨,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哪怕你一剑取我性命,我也绝不闪躲,任你处置......”
云想衣裳花想容......此刻的季鸾儿已经忘记了自己追究这个严重冒犯了自己的男人,她的脑中只剩下了这优美绝伦的诗句......
该死的男人,他怎么敢......你怎么敢?
他竟然能将这种事情的如此光明正大?竟然还为我作了一首旷世奇诗......本将军到底该如何是好......
他竟然对握如此痴迷么?要不然怎么会做出这样一首诗来?
秦少羽面色不改的看着季鸾儿乎白乎红的脸色,继续保持着真诚无畏的气势,实际上心里慌得一批......老子这手大杀器都祭出来了,千万要有效啊,诗仙太白在上,保佑我苟住项上人头啊,渡过了这次难关,我天天给你祭两壶美酒感谢你!
“你无耻1杀气消失了,季鸾儿最终是被这首冠绝古今的《清平调》征服了,不再提秦少羽的冒犯之事,红着脸颊,显得左右无措,不再敢对视秦少羽直勾勾的目光,最终羞怒的跺了跺脚后迅速跑进了屋里。
见到季鸾儿“砰”的一声关上堂屋的大门,秦少羽这才缓缓地散了一口气,殊不知,他的后背已经满是冷汗,心率也已经高出天际!
唉,真的是......要是能重来,我要做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