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成进里屋去看他娘,铁保也在家里,他守在陈柳的身边,陈柳此刻热还没退,人正昏睡着,她的头发散乱,脸色发青。
看着他娘这样,铁成心里是真难受。
“二哥,娘不会有事吧?”
铁保眼睛红红的,昨天他没去镇子上,他爹让他在家里看家,没人知道他多害怕,他害怕他娘坐牢,害怕他娘被砍头,看到他娘被拉了回来的那个样子,他当时就哭了。
铁保害怕,害怕他娘有个好歹。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铁成摸摸铁保的头,安慰着他这个弟弟。
“当时我要是看着娘就好了,多陪陪娘说话就好了,我要是听娘话,跑去和杏儿家吵一架,她们应该不会打我,我吵一架跑回来告诉娘,我给他出气了,娘也许心里就好受了,就不会去找陈三他们了。”
铁保对自己的二哥说着他的心里话,他不想娘这样。
“这事本来就是娘做的不对,人家没错,咱们咋能去找人家吵架。不过也确实怪咱们没看着娘,也没劝解她,娘心里难受,要是咱们好好劝劝她,看着她,就真没这事了。”
铁成是有些后悔的,从他娘从杏儿家回来,他们就都觉得他娘不对,他娘作,大家都不理他娘,也不和他娘说话,如果他们多关心他娘一些,多开解,多陪着,也许就不会是今天这样了。
他娘是有很多的毛病,可他娘,对他爹,对他们兄弟三人都是好的,弄一点好东西,她自己是舍不得吃一口的,就像是肉,有点肉,她给爹和他们,她自己是一点都不尝的,说她咬不动,不爱吃肉。
哪儿有不爱吃肉的啊,她只是舍不得吃,想让他们多吃两口。
她自己舍不得做一件新衣,衣服都是补丁打补丁,出去吃喜酒穿的那件没补丁的衣裳也是好多年前的。
她娘凶,作,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娘说她小的时候要看妹妹,她上面没兄长,人家欺负她们是丫头,她找不到替她们出头的人,看着哇哇哭的妹子,她没办法只能去和人家打架,她要是不凶一些,别人得使劲欺负她们。
后来嫁到这个家,他爹老实,有人欺负她娘,她娘就豁出去和人吵,和人闹,就是为了不被欺负。
自己兄弟出生,小时候受欺负,也是她娘为他们出头,她就去找那些大孩子,那些大孩子回去告家长,家长找来,她娘就和那些人吵,说他们家的那些孩子要是敢再欺负他们,她就抱着那些孩子跳井,要不就堵路上拿炉钩子捅他们。
那些大孩子害怕了这才不敢欺负他们了,他爹还有同宗的长辈还有村里人,都说她娘不好惹,是个泼、妇,可她娘是为了谁呢?
如果不是他爹老实,不是他们每本事被欺负,他娘会这样吗?
他娘后来变了,变得有些无理取闹,就像他大嫂,其实刚进门的时候挺好的,可娘就是非要欺负他大嫂,闹得家里不和,成天鸡飞狗跳。
他们都烦他娘这样,他大哥烦,他烦,他爹烦,铁保有时候也烦,不知道他娘为啥非要欺负大嫂,为啥非得家里不安宁。
他们很多时候都不想理他娘。
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想过他娘为啥会这样,没想过他娘为啥要欺负他大嫂。
现在铁成去想,他想明白了。
儿媳妇进门,他娘害怕儿子和儿媳妇一伙,儿子不和她一心。
其实大嫂刚进门的时候他娘并不是这样欺负他大嫂的,他大哥娶了媳妇,他娘挺高兴的,还说等他们兄弟三个都成了家,她再报上孙子,她就是死了也闭上眼了。
那为什么他娘要欺负他嫂子呢?
是他大嫂回了娘家以后过了几天有人上门和他娘唠嗑,说大嫂回娘家说想过半年就分家,因为下面还有铁成和铁保两个小叔子没成婚,这都需要银钱,她觉得在一起过太吃亏,所以早早分家,这样以后两个小叔子成亲,她就啥也不用管了。
还说等他爹娘以后老了,他们家是不给养老的,让两个小叔子轮换着养活。
那人把这话说到了他娘跟前,他娘这才开始对大嫂不好,说白了,他娘是生气,觉得大嫂心里没这个家,要撺掇儿子分家,要搅散这个家,还不给他们养老,觉得大嫂是祸害,所以她想压大嫂。
他娘想把大嫂压下去,想让大嫂听话,听她这个婆婆的,不分家,要把大嫂收拾服帖,以后才好给他们养老。
没想到起了反作用,她和他嫂子关系越来越差,而大哥在其中并没有起到调和作用,大哥没劝解他娘,也没劝解他媳妇,觉得婆媳问题不是啥问题,时间长了就好了,可没想到越来越僵。
他娘心里越来越恨大嫂,而他大嫂心里也越来越恨他娘。
婆媳二人成了水火,不相容
他大哥没起到调和作用,可他,他爹又起到作用了吗?
没有。
他爹,话少,根本就没劝他娘,地里不忙的时候,他爹就去和村里的一些叔伯抽烟,从来不和他娘聊天。
他呢?
他嫌烦,他觉得他娘不对,开始劝了几次,他娘说他不是好人心,说她都是为了他和铁保,为了他们一大家子,说他大嫂心不好,不是东西,他劝不了他娘,也就不劝了,他娘再和他说什么,他也懒得听,也出去,不愿意待在家里。
他那个时候想入赘杏儿家里,想躲清净,嫌弃这个家烦,可他从来没有试着去理解,了解他娘,如果他以前就试着去了解他娘,知道他娘想什么,那事情就不会发生到今天这样。
那个人说给他娘的话是真是假?
他不知道。
大嫂真的在娘家说过那样的话吗?
他也不知道。
如果他早点想通,如果他真的想为这家调和矛盾,他把他娘和大嫂叫在一起,把问题说通,把各人的想法说明,也许就是误会了。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觉得烦。
如果他那天从杏儿家里回家,他娘问起来的时候他能好好说,而不是说了两句,就黑着脸出去了,他娘也许就不会去杏儿家里闹了,那就不会有今天这出。
说起来,他这个儿子真的真的不称职。
铁成蹲在他娘的床前,呜呜的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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