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叶轻舟醒来已经好几天了,这几天叶轻舟一直在屋子里躺着,期间只有于思雨和女佣进来,莫说是万重山,即便连孙杨,叶轻舟也没能够见到。不过想到他们应该是知道了自己是女子,自己又整日的在房间里养伤,应该是觉得不方便才不会进来的吧。
这几天叶轻舟也追问过大师兄荣来和二月的事情,但是于思雨都以万重山从来不会跟她说外面的事情为由推脱过去了。叶轻舟知道荣来肯定是找不到了,但是二月还活着,她一个姑娘家,叶轻舟和荣来都不在她身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的,有没有饭吃,有没有受欺负。
叶轻舟向来是个没心没肺的,更不会为旁人着想,若说这么多年,她关心过谁,也许也就是二月了。二月身世可怜,年纪又与叶倾城相仿,叶轻舟便将对妹妹的那份关爱全转给了二月。
二月原名不叫二月,她没有名字,她家里人都叫她“赔钱货”,是因为叶轻舟在大雪纷飞的二月份救了她,才起名叫二月的。
那天叶轻舟又拽着荣来去八大胡同趴屋顶,却是突然下起雪来,bj的雪向来又大又白,实在是冻的受不了了,二人只好朝着双手哈着气,小心翼翼的从屋顶上爬下来。
就在二人要离开八大胡同的时候,突然一个女孩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叶轻舟的腿,哭着喊道:“公子救我。”
那时候的叶轻舟也只有十七岁,却是天天梦想着能够像戏文里的大侠一样除暴安良,伸张正义,见如此一个哭的梨花带雨,其实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丝毫没有任何美感的小丫头,被一群大汉拿着棍子追赶,便也没有在意被这丫头鼻涕擦了一裤子的嫌恶,伸手拽着那丫头的胳膊让她站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小丫头哭着说道:“他们是妓院的,要抓我去当窑姐儿。”
逼良为娼,这不就是戏文里唱的吗,叶轻舟觉得自己不管,都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学的戏,便对追过来的几人骂道:“哪里来的贼子,朗朗乾坤,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好大的狗胆。”
众人追来,带头的指着叶轻舟说道:“告诉你,别管闲事,她爹把她卖给我们了,这是立了字据的,就算告到官府,我们也不怕。”
荣来听到那小丫头竟然是被自己爹卖了的,这种事情很常见,便拽了拽叶轻舟的袖子,说道:“师弟,他们有字据,这事儿咱们管不了。”
叶轻舟也知道,现在卖儿卖女的并不少见,甚至还有卖老婆的,但是看着面前这个吓哭的小丫头,应该跟自己妹妹差不多大,叶轻舟便对那些人说道:“这是我家妹妹,我怎么不知道她被卖了,你说有字据,拿来我看看。”
带头的人不疑有它,便从怀里掏出刚签好的字据在叶轻舟面前展开,因着防止被对方抢过去,便没有递给叶轻舟。
叶轻舟伸手想要拿过来,对方却是收回了手,叶轻舟不满的抽了抽鼻子,说道:“你拿着,我不碰总行了吧。”
见对方又把纸展开,叶轻舟眯着眼睛凑了过去,背在身后的手朝着荣来摆了摆,突然伸手抢过字据,团成一团塞进嘴里。
就在叶轻舟抢字据的时候,荣来就上前挡在了叶轻舟面前,拦住那想要抢回字据的人们。
叶轻舟顺了顺脖子,终于将那团堵在嗓子里的纸咽了下去。见荣来跟对方扭打起来,忙上前帮忙。
带头的人见带来的人纷纷被打趴下,指着叶轻舟骂道:“好小子,你不讲道义。”
叶轻舟冲那人晃了晃脑袋,说道:“小爷就是流氓,咋地,气死你个王八羔子。”
不远处一队人过来,带头的人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有种别跑,我的人来了。”
叶轻舟见对方来的人不少,还都拿了棍子,忙拽着小丫头就跑了。荣来无奈也只好跟着跑了。
回到家,荣盛见叶轻舟带了一个小丫头回来,戏班子有规矩不能收留女弟子,更何况还是从那种地方抢回来的丫头,唯恐会给荣喜班带来麻烦,要把这丫头赶出去。
叶轻舟自是不肯,一直在荣盛的门前雪地里跪了两天,直到冻晕了过去。
叶轻舟醒来见找不到小丫头,又是跟荣盛好一顿闹腾,才让荣盛答应让这小丫头暂居家中,说是暂居,其实大家都知道那是留下了。
叶轻舟心中欢喜,问小丫头的名字,小丫头却只是说家里人都唤她“赔钱货”,她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叶轻舟觉得应该给这小丫头起个自己的名字,便求到了荣盛面前,毕竟起名字这种事,还是读书最多的人起比较好。荣盛却是拒绝了,说人是他救回来的,名字自然也是他起。
叶轻舟苦思冥想了两天,想了几百个名字,都觉得不好,那些都是戏文里的名字,还大多结局不好,最后突然觉得“二月”挺好,在二月份救的小丫头,自此便是新生。从此之后叶轻舟的身后除了一直跟着的荣来,还有了一个叫二月的小丫头。
二月手脚勤快,嘴儿又甜,天天在家里对着叶轻舟的师兄弟们“哥哥,哥哥”的叫着,没多久便赢得了所有师兄弟的欢迎。
荣盛看着叶轻舟天天跟二月混在一起,是啊,叶轻舟终究是个女孩儿,身边总要有个同性才好。
叶轻舟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为了留下二月,荣盛承受了什么。抓二月的那家妓院背后的大东家,是荣喜班惹不起的大东家,原本将二月送回,戏班子再赔些钱财,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偏偏叶轻舟闹着绝食,非要留下二月,荣盛没有办法,总不能真的让自己这个心爱的小徒弟饿死,便再次求到了贝勒府。世间的事情,多是一场交易,既然让叶轻舟得偿所愿,留下了二月,那庇护叶轻舟的荣盛自然也要付出一些代价才公平。
现如今已经四年过去了,这四年二月从来没有离开过叶轻舟身边,现如今遭了这样的祸事,大师兄荣来身死,叶轻舟也被丢到监狱,不知道二月又会如何,叶轻舟有些担心龙向天会不会找她的麻烦,即便是龙向天放过二月,二月一人又该是何等的害怕。
叶轻舟现在只想知道二月如何了,又在哪里。见问不出二月下落,叶轻舟也只好拖着尚未痊愈的身子去找万重山。
在书房见到万重山的时候,显然万重山没想到叶轻舟会主动找自己,想到叶轻舟是女子以及自己对她做的那些事情,万重山一时竟有些尴尬。
叶轻舟没有注意到万重山的样子,说道:“轻舟谢过万先生救命之恩,只是不知道万先生可有我妹妹二月的消息?”
见叶轻舟只是询问二月的下落,其实在知道叶轻舟是女子的时候,万重山派人去找过二月,但是二月早不知所踪了。万重山担心叶轻舟会出门寻找,便对叶轻舟说道:“她已经不在上海了。”
叶轻舟心下焦急,问道:“不在上海了,那她一个姑娘家能去哪里?”不等万重山开口,便继续说道:“多谢府上这段时间的照顾,轻舟还要去寻二月,就告辞了。”
见叶轻舟要走,万重山忙说道:“你的伤还没好,能去哪里?”
叶轻舟现如今下路行走尚有些困难,但是又担心二月,便说道:“我的伤无事,不见到二月,我心难安,多谢万先生关心。”
万重山见叶轻舟要离开,忙伸手阻拦,想到叶轻舟是女子,又收回手,说道:“你不用担心,她已经被送去了南京,等你养好了伤再去找她也不迟。”
叶轻舟疑惑的问道:“南京?她怎么会去了那里?”
万重山见叶轻舟面上疑惑,又担心被叶轻舟知道真相,便说道:“知道你出事后,我担心你的仇家会找上她,便派人送她去了南京,她现在安然无恙,若是知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她怎么能安心,你不若等养好了伤再去与她团聚。”
叶轻舟觉得万重山说的有道理,再说了自己现在伤的这么重,都不一定能够活着到南京,便依万重山所言,继续留在万府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