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92年,改革开放都有好些个年头了。
尽管村里还是有被“打狗”回来的,但他们口里的花花世界多少还是让村里人心生向往的。
也正是那个暑假,孔二和他大哥都收到了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只不过一个是县重点高中的,一个是省城大学的,这让孔二的老父亲为了难,一夜之间都愁白了头。
孔二知道,母亲年前生了一场大病走了,已经欠下了不少钱,父亲还能有什么办法?
初三的学费到现在还欠着他班主任的。孔二明白,这个家需要有人做出牺牲,父亲已经无能为力了,而大哥的好日子就在眼前,剩下的也只有他孔二让路了。
孔二到母亲的坟前大哭了一场,下河去抓了两斤鱼,跑去他初中班主任那儿磕了两个头谢恩。
班主任和师娘都叹息着抹了眼泪,取了100元给孔二当路费。
就这样,孔二与村里的二狗一道下了海南,来到了三亚。
那时的三亚,路大都还是坑坑洼洼的,两边也尽是些农田、椰树和香蕉林,远没有今天霓虹灯绿的繁华。但工地却到处都是,到处都在要人。
二狗他哥在这边干,孔二他们一来,让把行李往简易工棚里一丢,就带去见了工头,当场就让上了工。
先是搬砖,后是卸水泥、铲沙拌浆、提浆送浆等,都是建筑小工的脏活累活。
那时没有吊机,孔二清楚的记得,搬砖是人工一层一层的给担上楼去的。
这三亚的天本来就热,大太阳底下的,只需几秒,人就会全身汗透!
你可以想象,那时的孔二肯定绝不比当下泰山的担水工来得轻松。
要知道,他甚至连一张擦汗的毛巾都没有,汗水一会儿就流到了眼角,他甚至不敢用手去擦,因为手上有水泥和石灰,他只得用手背去抹。
尽管是这样,也不用了一刻钟,眼睛一样会让人感到火辣火辣的痒痛。。。
要知道,那时的工地更不会发手套,都是徒手搬的砖,所以,手指很快就会被砖头给磨破。
而且,磨破的手和水泥混在一起时,会让人体验到什么是钻心辣火的疼痛。。。
孔二还记得,那时唯一的降暑就是用水管淋头。。。
——所以,孔二真心不想去回忆这段,太苦了,那简直就是战俘劳动一样的体验。
唯一的享受,那就是工棚食堂处有一台12寸的黑白电视,孔二到现在还记得那《新白娘子传奇》播出的盛况。
晚上8点不到,工友们就都围在了电视旁等白素贞的出现,8点10分剧起时,便会齐声喊唱着:
“啊,啊,啊,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碍…”
剧中,更有骂法海的,啐许仙混蛋的,有说小青的,更有叫别吵的,热闹得很。
剧后,又骂怎么就没了,多播两集要死啊的不愿散去。
剧散后,又是百无寂聊的,工棚还热得要死,蚊子又多,想休息睡觉那也是不容易的事。一般都得到子夜时分,海风吹凉下来才敢入内休息。
所以,就这段时间,大家就多事起来了。
吹个牛,说个荤段子,调侃一下是最平常的消遣方式了。
就这,也让孔二受到了全方位的两性教育。
当然,手头宽裕的,会去搞两斤咸花生和拧几瓶小酒过来添嘴。
也有耐不住寂寞的会到巷子口找小姐,结果一不注意弄得三天两头的往小诊所跑。
再就是几个人凑一起玩牌,输的人欠了一屁股的债,回家都得借路费。
倒是孔二比较规矩。
孔二有些后悔没从老师那带几本书来,搜罗了所有工棚里的,也就是大伙在车站买的两小页本,翻来翻去的连夹缝处的小广告词都看熟了。
再就是爱旁听大伙说的荤段子,也傻傻的跟着乐呵着,同时也被大伙荤两句“行不行和有没长全”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