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余记成衣店门前,苏清辞率先下了车,抬头看着两层楼高的铺子,及络绎不绝的顾客进出,苏清辞愈加期待了。
唤过小二去招待苏清辞主仆,赵蕊姬拉过另一位小二,随意点了几件衣裳,让他按照比苏清辞矮半个头的身量寻合适的码子包起来。小二只当她为家中不便出门的弟弟所购,当下喜笑颜开地去包裹。
这位小姐一看身份就不俗,身上的绸缎可比铺子里的好多了,伺候好了指不定能拿不少赏钱。故而店小二包的特别卖力,待拎到赵蕊姬跟前时,包裹鼓囊囊的。赵蕊姬无奈,只得嘱咐红袖将包裹塞进马车底下,别叫苏清辞看出来。
“不叫我看出什么?赵小姐就是如此招待贵客的?”苏清辞不知何时踱到赵蕊姬身后,嘴里问着赵蕊姬,眼睛确是往红袖方向不停瞟。
赵蕊姬被这一突袭给惊诧住,动身往衣架方向快走几步,掩饰住慌乱神色道,“清公子可有瞧中的?若是无,城里还有一家衣料店,料子虽说不如苏州精致,但也是集中了全河西城最好的布料,城内不少贵女们都爱去那处挑选,不如咱们也过去吧。”
“既然有更好的店,赵小姐方才为何不直接去往那处?”苏清辞颇为不悦她拿自己作幌子,却又不明白告知,且他可没错过丫鬟拿走的那一袋衣衫,从她吩咐小二的话来看,绝不是给自己买的。
“因为不知清公子的喜好,况且那间铺子成衣少,选了布料后还得等上好些时日才能穿上,本小姐这是担忧公子没衣裳穿才如此安排,清公子难不成不满意?”赵蕊姬回头看他,白净的脸上坦坦荡荡,仿佛当真是为了他着想。
苏清辞似笑非笑地盯着赵蕊姬看,就在赵蕊姬撑不住即将败下阵来时,他动了,动身往铺子外走。赵蕊姬当他是答应了,连奔带跑追了出去。
马车上,赵蕊姬吩咐车夫驾车去黄记铺子,苏清辞清淡的声音再度响起来,却是吩咐车夫回府。
“你不去买衣裳了?不如去梅园如何?那里有一处荷花池,此刻应当荷叶连连、粉荷飘香的盛景,我们去那里赏荷避暑吧,午时还可在梅园吃上顿全荷宴,据闻那厨子极擅长此类菜肴。”赵蕊姬当他不喜去逛铺子,便又寻了个地方邀约。
祖母大方给了钱袋嘱她好生招待,若是叫祖母知晓她只是带人去逛成衣铺子,还气跑人家,只怕回去少不得要挨一顿训,赵蕊姬想着得好好补救。她虽极少出门,前世却多次与李昌悦在梅园相会。那梅园是个私人宅子,常人想要进去,得缴纳一两银子才可入内,且园子极大,有不少隐蔽又幽凉的角落,故而城中富贵人家皆喜欢夏日去园中避暑赏景。
“我累了,赵小姐放心,我不会将今日之事告诉老夫人,若老夫人问起,我自会说赵小姐待客周到细心,定不会给赵小姐带来困扰。”苏清辞并未被她说动,坚持要回府。
赵蕊姬见他神色并无疲惫之色,只当他是生气自己没能好好陪他挑选衣裳,当下扬声坚持让车夫送他们去梅园。
“你信我,这梅园的湖景是我们河西城一绝,定不会叫你失望。待会儿进了园子,我让人给你安排一处可躺卧赏景的庭阁,既可赏景又能歇息,一举多得。”虽然此行目的已达成,赵蕊姬想着既然出来了,少不得领着苏清辞游玩一番,否则就此回去,就算他不说,旁人也能咂摸出不妥来。
苏清辞见拗不过她,当即闭嘴不再言语,最后索性眼也闭上了,只余浅浅呼吸给赵蕊姬。赵蕊姬见他默认,便也安静下来,思索着待会儿去梅园该如何安排。
梅园一角的二楼凉亭上,苏清辞扫了眼凭栏吹风的赵蕊姬,又见墨烟和红袖守在楼下,开口问出了今早以来的疑问,“你今日约我出来,到底所为何事?还有马车上的那一袋男装,你又是给谁买的?”
苏清辞问出口后,连自己都有些愣住,他何时成了这般好事之人?往日里,连外祖母的事情他都极少过问,今日竟然会因为她一个举动而惦记至此,实在有违自己的性子。
赵蕊姬原本沉浸在湖风习习的清凉包裹中,忽听得他发问,嘴角抽抽,掩饰半响,才回身答他,“无事,就是让你见识一下河西城的风景,表达我赵府的热情好客罢了。至于你说的男装,那是我给表哥买的,那几件衣裳做工还不错,适合我舅家的表兄。怎么,清公子不信?”
赵蕊姬歪着头,眸子亮润如水,小脸儿因暑气熏出两坨红晕,头上发带掉着铃铛垂下来,颇有一丝娇俏灵动之感,若是忽略她嘴角那一抹狡黠的笑,任谁都会觉得这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苏清辞没被她可爱模样所欺骗,来赵府前,外祖母就给他说过赵府各房的情况,为保安全,连各房的外家亲戚也都大致收集了信息,以备不时之需。故而他知晓赵蕊姬只有一位舅舅家的表哥,那位表哥今年十五,比自己还大上三岁,即便生得再弱小,衣裳也不至于比自己还小,所以那衣裳定不是买给她表哥的。
若不是买给她表哥的,唯一的解释,她是帮其他男子买的。在脑中过了一遍赵府人口,苏清辞将目标定在清正院,赵蕊姬不爱出门结交友人,除本家几位兄弟姐妹外,并不认识外男,一次购买几件,还借他的由头掩人耳目,唯一能解释的通的,便是她从河间救回来的并不是老虎幼崽,而是位少年,比自己小的少年。
“你救回来的是个少年。”苏清辞看着她容光滟滟的脸,十分肯定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此话一出,赵蕊姬身子微僵,双手不自觉地搭上围栏,原本流转的眼波也停滞,片刻后才结巴着答,“没有,我救回来的是老虎,过几日等其伤好了就会放归山林,你别胡乱猜测。”
若细听,这声音略有一丝颤抖,底气十分飘忽。赵蕊姬不敢看苏清辞的眼,故意偏转了头看楼下湖中的荷花。
“喔,是吗?”苏清辞见猜测得到印证,心反而定了下来,又见日头已升至当空,扬声唤墨烟去订一桌全荷宴来。
赵蕊姬怕被他再瞧出破绽来,全荷宴上只埋头扒饭,想着快些吃完打道回府。
苏清辞见她沉默不语地鼓动着双颊咀嚼,不由地胃口大开,一面给赵蕊姬夹菜,一面吃的津津有味,倒比平日里多用了一碗饭。
急冲冲回到赵府,赵蕊姬未同苏清辞招呼一声,领着红袖快步回了房,连衣裳都忘记拿了,还是墨烟送来兰溪园。着红袖将衣裳送去清正院后,赵蕊姬坐在院子里思索,既然苏清辞能猜到清正院所藏之物,那赵府中的他人定然也能看出端倪,得想个法子掩藏掉少年的痕迹才是。
不过既然苏清辞已经猜到,不如等少年伤好后,将其安置在蔷薇园,再编个苏清辞仆从的幌子,此事不就完美解决了,赵蕊姬不禁为自己的聪明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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