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瑶才十八岁,她还不想死。
被紧捂的口鼻透不进一点风,她感觉肺部闷的快要撕裂开来,胸腔一阵阵刺痛,宛若千万根针扎入肺泡。
她想呼吸,绑架她的人却不给一丝机会,她每次挣扎都会目眩神晕。
好痛。
方瑶感觉力气被一点点抽走,窒息涌上喉头,她尽力睁眼,视野模糊起来。
变黑了。
她面前所剩无几的一点光,被两个人影遮挡,其中一个是黄色的头发,她感觉有些熟悉,看不清脸了,黑暗即刻把她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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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眼,到了一个分辨不清是房间还是地下室的黑暗角落。方瑶身体疲软,浑身都像是散架开来,头很痛,每次呼吸都被肋骨得肺痛。
她强迫自己尽力坐起,观察四周。
高处突然照进来一道光,门开了。她这时才看见有一道楼梯,一个男人走下来,到她面前,看了看。
“哟,醒啦。”
方瑶听过这个声音,她抬头看见那个男人弯腰扶膝盖,低头俯瞰自己,一头黄色的长发垂肩耷拉,她闻到了洗发水的气味。
“是你。”她说话都有点费力。
方瑶记得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不仅长得惊世骇俗,今天还和他在同一家奶茶摊前买了全糖的芋圆,她拿着烧仙草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洒在他身上。
总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把她抓起来,果然不等方瑶猜想,男人便又开了口。背着光,他的桃花眼在黑暗勾勒出点轮廓,眨得幽壑舞蛟,显得神采翻飞。
“小姑娘,药呢,拿出来明天就放你走。”
方瑶脑子里空白了一下,只见眼前人比了个嘴型,答应我。
她立马脱口而出“在,在我身上。”
黄发男人瞥她一眼,故作若无其事,“哪儿?”
她脑子飞快转动,“裙子,裙子里层,靠近衣服那儿。”
男人蹲下来,与坐着的她同高,伸出一只手。
“前还是后。”
“后。”方瑶立马答,挣出一点空隙,让他伸手进去。
男人的长发垂在了他面前,她闻到的香味愈发愈浓,缕缕窜进鼻腔。
温热的手掌深入她的衣服内,其间还夹隔着一点东西,贴着皮肤,方瑶感觉到这个男人的温度,那只手掌不算特别大,象征性地摸索,然后抽出。
男人起身,莫约一米八多的身高,遮挡住了光线。方瑶眼见他夹着一小包塑封袋的手伸入自己的衣裳内,又盯着他把抽出的手凑到鼻边闻,两指夹着那个小塑封袋,里面隐约可以看到是白面。
“小姑娘,胆子真大,放在那种地方,你这美色也不怕……”
男人说了一点浑话。他的声音人模人样,压着嗓有点低低的,环绕在她的耳膜旁。
“货就是货,美色算什么。”她胡编乱纂几句。
“不是第一次啦?得呗,好好睡吧明天一早就送你回去。”男人语调高起来,挪了挪身,开始向上走去,“下次别牵连这些屁事,学生就该好好读书。”
方瑶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她看着他一步步走出去,关上门,地下室又重新黑暗起来。
是警察。她想,还是卧底。
就算都不是,她直觉,这人会帮自己。
刚刚那只手没有乱摸,衣服还好好的贴在自己身上。她承认自己当时抽了抽脑,什么都顾不上,误打误撞试出了对方个大概手特别绅士,跟贴个暖宝宝没什么区别。
方瑶挪了挪,调整了下姿势,靠着墙,头发松散。
她本来是高考完了,专门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结伴来这个昆明风俗美食节的,刚玩没两天,想着求个艳遇,走在路上就被人捂着口鼻拖进小巷。
她以前不信这地虫蛇混杂,那一刻她信了,多的是不遵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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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哥,搞到手啦?”一上到地面,就有几个混混凑过来问,他们看着耿辱手里晃的那包小东西,心里一乐,“诶,弄着了。”
耿辱拨了拨自己长发,笑笑,“那必然你们耿哥什么人啊,一出卖美色,那小姑娘就全招了。”
这话说的不假,耿辱要是说有小姑娘为她浴火焚身。他们闭着眼也信十分之九。
耿辱一头长发近乎齐腰,这些年染来染去最后挑了个黄色,但发质出人意料的好得不得了。上周还烫了个卷,漂亮极了。
人又不娘,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个男的。五官白白净净,眉骨分明,眼神又桃花夹锋芒,平时不开口,大爷从来不拦他上厕所。
“耿爷这美貌惊天动地的。”手下的小混混很会捧,夸着夸着连后缀都改了,耿辱一下子高了两个辈分,“什么事是您一张脸摆不平的,放古代您不是董贤就是杨贵妃。”
耿辱笑骂,“得了,你才gay佬,我要是个女的肯定选你当男朋友。”
小混混立马心里庆幸一场,得亏对方不是女的,他何德何能容得下这尊大佛。
耿辱年纪轻轻,二十四岁,却在道上混的比谁都久。人家混个七八年人到中年就想退休了,他不一样。他混个七八年,还有大把青春能倒挥霍,为道上事业发光发热。
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就一头扎进浊水里,耿辱这些年也没白费,不仅成了这片的小三把手,几个混混的头头,还是大佬的备用心腹。哪天现任心腹枪战里嗝屁了,他就名正言顺的升迁上任,从混混升级为军师,头衔都好听不少。
而且听说这位耿辱虽然在黄赌毒上面没什么实绩,但上头一直留着他,是因为他有点绝技。
俗话说就是压箱底的东西。
在这讲两句国骂都能引起争端,死两个人的大环境下,这群混混倒没见过耿辱被谁动过。也没见过他亮出什么绝世武功,双枪技、下毒之类的好手。
他后台也不算有多硬,一个狗哥,一个狗哥女儿,但是人人都对他和和气气的,就算挑着鼻子骂也不动手。
耿辱把头发扎起来,头绳还是有点骚气的,水钻草莓款,亮晶晶的,一件四文鱼体恤宽松笼罩住他的骨架身形,人有点瘦。整个人的气息,包括脸部,都不像是地球上真实存在的生物。
走在大街上又不至于格格不入,今天他偷人家白面时就挺不违和的,妥妥一个非主流一点,亮眼一点,长得好看一点的路人罢了。
长发倾垂,成了高马尾,发尾淡淡地微卷,染发剂的痕迹几乎看不出,甚至长期散发着一股令人心神意醉的香气。
他眼角一松一紧,眯起眼,“走了,赶紧交差去。过了今晚对方看不见货你我都得剁腿剁小鸡谢罪,多做事少贫嘴,以后再把货弄丢了,八条鸡儿也保不了你。”
“是是,教训得对。”小混混点头。
“那小颠婆敢偷我们东西,绝对弄残她。”
耿辱嘴角嘶嘶吐了缕凉气,“得了吧,明天就给人家放了。小姑娘家家的十来岁,你还给人家搞残玩囚禁,缺不缺德。”
“耿哥可真怜花惜玉。”
“耿哥今晚上谁的床啊?”
穿过酒醉烟迷的廊道,荤荤酒酒男欢女爱的。耿辱推开包间的门,一合上,隔绝了外面的纷纷扰扰,抖了抖身上的烟火气。
回眼,看见一个一头大波浪卷的红唇烈女,在床上压着半边肩,迷迷眩眩地抽着烟。
“这空气多不好啊,也不开个窗。”耿辱一进门就抱怨了句。绕开霸据大半间房的双人大床,到了窗边。半年不动的积尘窗吱咯吱咯地响,他推开,外面的泔水混地沟油的味道并没有比屋内好多少。
“东西。”女人简要地利用吐息的时间,扼要两个字,声音低低酥酥的,很容易激起男人的鸡皮疙瘩和。
耿辱没什么感觉,眼不见而不听,迈着大步倒在沙发上,半个身子低陷下去。
“南姐,喏,东西。”他从兜里掏出那袋小东西,扔在茶几上,“我找了大半天。怎么样,满意了吧。”
女人撑了撑身子,从床上下来,衣衫不整的浑身烟酒香水味。走到沙发这边,伸手捻起沙发上的小塑封袋,看了看,“好。”接着便放回茶机原处,顺手脱下了半套的丝衣,绸巾随着动作滑落在地毯上。她凑近耿辱,两只手摁在他肩头,逐渐俯身,嘴唇靠上去。
耿辱迎身陪亲,芳香氤氲留齿,对方一边做着点暧昧的动作,抚摸他的后肩。耿辱忙中留出点空隙,轻轻推的女人一把,笑道“南姐,差不多得了,万一你有病怎么办是吧?”
女人被这么一句给气笑了。她又索了两口亲,五指勾了勾他的长发,柔顺的金色黄发倾泻而下,女人盯着他的眼,微微笑,直到确认他没有反应才起身。
“真不懂你哟,”南姐很中意他,陪着他说些浑话,“这么多次了,什么反应都没有,你是萎呢还是起不来呢?馋你这么久了,都没见你脱过裤子。”
耿辱坐起来,捡回那条骚气发绳,绑束起来,“南姐你饶了我吧,嘴都借给你了,每次发绳都让你绷掉两条。”
“诶哟喂,又不是裤绳,你着什么急。”南姐挪揄讥讽两句。
耿辱下了沙发,整整自己的四文鱼体恤,倒饰个青春少男样儿,“姐,走啦,还有事呢。”
女人没回应,拿起烧了大半的烟继续抽,喷出缕缕烟雾。
耿辱走出去,关门,走出花花绿绿的酒厅,出到大街上,天黑得不行,侧侧地吹过一阵风。
一只老鼠从地下水道窜出来,带着点腐朽腐烂的气息,他踢了那老鼠一脚,老鼠滚到一堆杂物里,他开始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走了起来。
两步,三步,一段路。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他停下脚步,看着拦住自己去路的那位,突然低头狠踢了两脚沥青路,啐了一口,皱眉破骂“女人,女人,全都是女人,他妈的全鸡儿是女人。”
拦路的那位听到这番话,一点都不意外,目光冷漠地举起一把九二式,对准着他淡淡阐述,“桃花命。”
“呵,”耿辱低笑了笑,鞋尖踩着颗小石子在地上磨来磨去。
“命犯桃花多陷情场,阴极,鬼怪缠身小人多遇,天生克父必早孤寡,黄口之时招灾惹祸,诡象多生。”拦路的女人扎着个简约的短发髻,丝巾简单地绑束着,微微翘起不似蝴蝶却像蛾子停留。气质干练成熟,语调沉稳。
他不用猜,都知道对面的女人长什么样,女警察。一头干练髻发这种类型,他从小到大见了不下十个。光听声音就知道对方眼睛,鼻子,嘴长哪搁儿哪儿。当听到关于自身命运的说辞,更是不耐烦起来。直接打断道,“警察阿姨。”
他把鞋尖那个小石子给踢碎,踢成沙尘,侧身抬起一只眼。黄色的长发垂落,盖住半张脸,只显露出一点点诡异的目光,
“我桃花不桃花,关您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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