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几日,劫果真依言每到餐时都会到院内与我用餐。一日日的,这院内也陆续送进来许多婚礼用到的物什。
自那日见过天帝之后,我始终心绪难安,在这华丽的囚笼中只觉得度日如年,但却又不知为何每过一日,有更加心生忐忑。
其间,我既担心着在天帝处的孟羽和元桓的境况,心中还隐隐焦虑着自那日小十六将苍黎带离烛龙潭后他如今的境况。我试着问过元桓,但他似乎并不知道苍黎此刻被天帝安置到了何处,而他和孟羽,天帝让他们藏匿在一处自称是劫找不到的偏殿内,行动也被无形地限制住了。
而这漫长的焦虑和等待中,我内心还有一个疑问令我有无限的猜测:卜者子桑,为何也会出现在神界?那他与天帝,是否也已经是同一阵营?还有如缘,是否也已经被解救出来了?
这些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反反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每每与劫同桌对坐时,我总不免偷偷观察着他的神情,仿佛向从他细微的神色变化中找到些许的线索。
这日,一众侍女与神兵陆续端着许多套华丽的婚服来到别院,让我一套套挨着试穿,最终选择了颜色略显暗沉的,那婚服上的纹路皆是暗纹,看上去有些压抑阴沉,但正好也符合我此刻的心境。
用餐时,劫又提醒我一遍:明日便是大婚了。
这一日的时光,恍若一载。我内心惶惶,总归是难以平静。我通过戒指与元桓通了讯息,他告诉我天帝那边已经做全了准备,只待明日大婚之时,便会有神族以此次大婚不合神族礼制为由发难,而依附于天帝的众仙门会预先将进出神界的各个入口都守控起来,再然后,便是他与孟羽以天书之力突袭,众仙门上仙全力协助,若计划顺利,只要劫有颓败之势,那天帝便有法子将他的力量封印。而至于封印劫的方法,天帝却并未告知。也正因如此,在这看似完备的计划最后,也就多了许多未知和变数,更加让我感到忐忑。
即便度日如年,但时光总不会停滞不前。日出日落,云卷云舒,眼见着一日的时光终究是过去了。
自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便躺在床上,眼睁睁地望着那扇微闭的窗户缝中,天光渐渐又从暗变明,而我的心,也一点点悬得更加颤颤巍巍起来。只是心中顾虑太多,已分不清被哪些占据了主位了。
也不知是否到了卯时,便听殿外传来了轻轻叩门的声音。没有人声,但却能听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的脚步声正渐渐朝寝殿而来。
我从床上坐起,随即,寝殿的大门便缓缓被推开。一众侍女走进来,手中托着许多精致奢华的盘子,琳琅满目的,似是各式各样的头饰。
我如同一个人偶,被她们穿上了昨日挑中的婚服,再将那些璀璨玲珑的头饰一件件镶到头上,只觉得整个头都快比身体还要沉重了。最后,她们将一块几乎垂地的朱红色头纱盖在高高的头饰上,将我整个人都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为首的侍女这才微微退到一旁,恭敬地欠身行礼,做出引导我走出殿门的姿态。
在头纱的掩盖下,我极力克制住忐忑不安的心跳,深深呼出一口气,继而便迈出步子,一点点向殿门口走去。
殿门口,泊着一辆通体由金银打造的极尽奢华的马车,四匹长着双角和双翅通体皓白的神驹高昂起头颅,神气地站在马车前面。一个神兵立在马车一侧,低低弯着腰,将车门的水晶帘子掀到一边。
我再次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跨上了马车。
伴着马车四周“叮叮当当”水晶清脆的晃动碰撞声,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我原等着有人再次掀开水晶帘子,但下一刻,却发现车内的一切开始在一阵微光中变幻虚化,继而,原本宽敞的马车内景,虽然奢华依旧,但却忽然变得狭小了许多,那水晶帘子也变成了一层似云似雨的轻丝锦幔。接着,随着那锦幔缓缓被掀开,一个身着交杂着银色与红褐色礼服的身影便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
也是在劫的脸庞渐渐清晰的同时,我的内心也开始更加惶恐起来。即便我极力压制着,但却仍是觉得双手不由自主地相互攥紧了一瞬。
透过头纱,我看着他在锦幔外面转过头,似笑非笑地朝我看来。那神情中,仿佛带着几分胜利者的傲娇和蔑视。
见我没有反应,他便将一只手伸了进来,摊开手掌递到了我的面前。
不自主地,我一边嘴角自嘲地颤了一下,而后便还是伸出一只手,放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他的下颌微抬,但依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神情。
他握住我的手,将我带了出去。我微微侧头才发现,先前的马车,已经变幻成了一顶华丽的婚轿,而此刻,在我脚下的,是一条由五彩仙鹊架起、由七色彩虹映衬、由千万金晶点缀的拱桥。拱桥下,是云雾缭绕的虚空之境,拱桥对面,则是布置得富丽堂皇的敞露着的殿堂,殿堂的正中央,是一方嵌满了玉石宝珠、摆满了奇珍异品的案台,再往殿堂里面,也就是在大殿的正东面,则雕刻着数幅辉煌绚丽的石雕像,隐约间,我也似认出了那雕像上或许正是上古创世的几位大神。
他牵着我,一步步走过了那五彩斑斓的拱桥,又一步步走到了殿堂的中央,在那案台前停了下来。
我跟着他,缓缓转过身,身后的两名侍女也小心翼翼地将拖地的长裙替我牵到了身后。
待我转过身,才发现在那拱桥的对面,竟然站满了人,但竟然没有一丝的嘈杂。
正在此时,我见所有的神族都欠身行礼,继而,天帝身着金黄色锦袍,面带笑容从大殿的左侧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众神兵和侍女,显得十分庄重和威严。但面对劫,他却依旧是那副恭敬有加、谦和俯首的表情。
他走到案台正中,站定。随行的侍从们也规规矩矩退到两旁,站在在案台后方的两侧。
从始至终,除了向劫点头致意,他似乎目空一切,更似没有关注到我一般。
但越是如此,我却越是更加紧张起来。
按照此前元桓告诉我的,待天帝宣告大婚祭上古神祇仪式开始时,便会有神族站出来致反对之词。这便也意味着元桓和孟羽将很快与劫真正交手。
所以,当天帝在我们身后站定之后,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却在此时,我竟似有似无地感觉到身边的劫冷冷呼出一口气,这口气,却带着些许嘲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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