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小十六突然的叫声将我从这对视中惊醒。
它忽然摇着尾巴朝那龙椅跑了过去,而在那龙椅旁边,已然多了一个一身锦袍站得笔挺地少年男子。
我却是一眼便认出来,他便是先前与劫同来的那名少年。
小十六跑到他的跟前,紧紧挨着他的脚边,似乎与他十分亲近。
那少年并没有因为小十六的举动而有所异样,看上去反倒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只待仲父大婚之日,你们若能按朕的安排去做,自然能够安然离开神界。”
那少年忽然开口,依旧是那种淡然的语气,但却是肯定的。
我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用不易察觉的视线打量着他。到此刻,我多半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但我却并不能完全明白他的立场或是处境。
早先见到他时,劫虽也算是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但对他说话的语气并没有半分的向他禀报或商议的意思,反倒像是告知或者命令。但他始终一副淡然冷漠的神情,面色没有丝毫的波澜,也无畏惧之意,所以我便又开始疑惑了,我实在看不清他对劫抱以怎样的态度。
我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向旁挪了一步,有意无意地向那少年欠身行了个礼,郑重地问道:“是什么安排?”
那少年仍旧没有表情,只向元桓看了一眼。于是,我便也转头看向元桓。
只见他微微皱起眉头,仍是迟迟没有开口。这让我又开始有些焦急起来。
但那少年并未继续等待,而是接着说道:“仲父研习的是天书之力,也唯有天书之力能够与他抗衡,但单靠你二人,并不能真正与他匹敌,所以,必须要依靠真正与天书之力融为一体的那个人,也就是你的儿子孟羽,才有足够的把握将他挫败。”
听到此处,我便有些慌了。
“不行!我绝不会让羽儿身陷险境!我本就要想办法阻止他来神界,怎么可能让他去与劫对战!”
那少年对于我的反对和激动,竟还是毫无波澜,只接着说:“朕已联合下属仙界做好了策应的准备,届时,众仙门会斩断仲父自人界的半数灵气来源,削弱他的神力,你们联手攻之,则有取胜的可能,再有融合天书之力的鲜血为引,便可将仲父彻底封印,此后,你们自可安全离开。”
我的思绪虽有些凌乱,但仍不自知地冷冷一笑,只觉得此时再看眼前这少年的神情,实在与“少年”二字完全搭不上,也是同一时间,我又看见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神族”。与劫毫无不同的神族。而此刻的我,绝不愿意再被另一个神族肆意的控制他人的命运和选择了。
“这般安排,的确是胜算颇大了。但,我不同意。”我顿了顿,接着道,“我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也身不由己地被人操控,他绝不是一个工具。”
那少年丝毫不恼,也无所动容,但他此刻却转过头来,将那冷冷的目光向我投来,也正好迎上了我的目光。
元桓也转过身,与我一起看着那少年。
片刻后,他竟是神色一松,嘴角竟似有似无露出了一丝笑意,这幅神情,竟是与之前那副冷漠的面孔截然不同了。
“小十六,这次算你赢了。”他忽然低头十分柔和地对小十六说道。
小十六吱吱叫了两声,围着那少年欢快地转了两圈,似乎十分开心。
“朕完全能够理解你们的顾虑,但如今摆在你们面前的,除此法外,已无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真的没有更好的选择吗?如今这所谓‘唯一’的选择,难道不是你一手策划的吗?”元桓突然发话,带着几分凛然的怒意。
我转头看着他,心中满是疑惑与猜测,但思绪却又似乎无从整理。
我又向那少年看了一眼,他的神色似有变化,但那仅仅是转瞬即逝。
继而,他忽然笑了,而后显现出一副有些落寞的神情,说道:
“朕原本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但朕已做了近千年的傀儡,如今终是等来了机会,实在不想错过了。只是朕未曾完全料想到,你们此刻的决定,竟然与朕设想的不太一样。”他顿了顿,接着道,“只是如今,你们若仍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冒险,便无法逆转局面。朕以为,你应是能够理解始终被人当做傀儡和工具的感觉。”
那少年缓缓向我看来,眼神笃定,似乎他仍旧认定我会因此而改变我最初的决定。
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正是因为我明白这样的感觉,所以,我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也最终沦为傀儡和工具。绝不。”
他注视我片刻后,忽然移开了目光,又一次笑了。这一次的笑,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苦楚,最后又似乎释然了。
他兀自点了点头,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既然你不愿让他做不能自主的傀儡,那不妨让他自己来做选择,这样可好?”
此话一出,我的心口又是一震,隐隐多了许多不安。
我赶紧带着惶恐地眼神看向元桓,想从他那得到些许缓解不安的答案,但却发现他的眉头也微微皱起,神情中夹杂着同我一样的惴惴不安的猜测。
而下一刻,所有的不安仿佛都化为了现实,而那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敲打,都是来自于我们背后的一声:“母亲——”
我与元桓猛地转过身去,却见孟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大殿的一侧。
他神色微微凝重,不再是平时那般即便天塌下来也可以一笑处之的模样。
话凝在嘴角,此刻我只想着,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将他送回魔域,让他在我面前消失,那无论要付出什么,我都会愿意。
但直到他缓缓走到了我们面前,我才又一次感到了一种彻头彻尾的绝望。
他不经意地转头看了元桓一眼,但很快又下意识避开了目光。然后再次看着我,不管是否真实,但却很快恢复了往常那般泰然的神情,道:“别担心了,什么选择不选择的?说得这么沉重。如今是娘和……他遇到了棘手的问题,难得我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还能帮上忙,我当然不会拒绝了!”
他说得一如往常一般轻松,就像当初他毫无顾忌地只身一人前往魔域寻找生父一样,明明前面有天大的危险,在他眼中,却又好似不值一提。
一边听他说着,我的眼泪也跟着直直落下。他见我这样,反倒显得有些慌了。他赶忙上前挽住我的手臂,道:
“母亲,你别急呀,就算我同意,也不见得真的会有什么事,你儿子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不至于那么弱不禁风啊!”
“你可知道这一役,必定会有无法预料的危险,哪里是你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应付的?你要面对的,根本就是个断绝了七情六欲的怪人,而且,还是现下这六界中最强的神族,我怎么可能,眼见你去冒这样的险?我宁愿被他囚禁一辈子,亦或是索性被他……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去与他对抗?”我心中百感交集,无尽的愤怒,却又都化为悲愤与无奈。
衣袂下,我攥紧了拳,但整个人却是如此的无力。
“娘亲啊,这不是还有……他在吗?他自然会护着我们的嘛!”我自然知道,他意指元桓。但相反,这便让我更加情难自禁了。
虽说我自己也有天书之力,但如今我的真元受损,还被劫下了禁制,根本如同废物一般。苍黎也身受重伤,如今情况不明。若当真依此计而行,真正与劫相抗的,便只剩下元桓与孟羽二人。说到底,这一切都似是因我而起。若不是因我被劫囚禁,若不是因我执意要赶来北境寻找九尾狐族,若不是因要为我修补真元,那一切又何至于此?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因为我。这一瞬间,我忽然十分懊恼,十分愤恨,既然我不过就是一个“容器”、一个“工具”,那何苦要害得身边的人也深陷其中、身涉险境?
就如同那日见苍黎半身浸在黑潭中的情境一样,我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彻底的无力与绝望,我什么也无法改变,只能如此无能地等他人替我抉择。
另一边,元桓忽然便伸出手臂从后面揽住了我的肩膀,仿佛能够看穿我已经快要跟着精神一道倾颓的身体。
也在这一刻,我又忽然冒出了一些念头,瞬间将先前如乱麻一般的思绪略捋顺了些。我转头看了看元桓,正对上他皱眉担忧的目光。我忽然意识到,他此刻想必也是进退两难,内心纠结。
最终,我抬头再次看向那立在龙椅旁的少年,漠漠地道:“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又或是他不得不面对的,那便如你的计划吧。只是,既已到了现在,我应该有权利知道,究竟这计划中的增援力量,究竟能够给到几分的助力吧?你既然能够将羽儿找到并带到这里,也便是说,你与魔域也有联系,对吗?”
“这自是你的权利,种种缘由,朕可以告知于你,但你此刻必须要暂时先回去了。超过半个时辰,仲父恐会有所察觉。”
我微微皱起眉头,但也只能照他的话去做。这期间的来龙去脉,也唯有再寻时机慢慢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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