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这母子中谁的人去买的砒霜,都会与西院产生直接的联系,秋姨娘便是想否认都不行。
顾曜黑沉着一张脸,招来手下去附近药铺查问。
秋姨娘的脸色已然惨白,丁嬷嬷也颓然的跪坐在地上。
“就算查出去药铺的人是西院的,那也可能是丁嬷嬷指使。”秋姨娘深吸一口气道。
“公主别忘了,她在我西院几十年,院里的下人她都认识,谁知其中是不是还有她的同伙。”
“而且与那小叫花子联系的一直都是丁嬷嬷,她才是最有动机的,您总不能将这事也扣在我头上,当初发现此事,我可是立刻便将那叫花子赶走了的。”
秋姨娘一口咬定此事是丁嬷嬷干的,坚定的想把锅甩到她身上。
顾南烟也不急,微微颔首道:“你说的有道理。”
说罢起身从顾曜书桌上取了纸笔,扔到丁嬷嬷面前。
“来吧,写几个字给我们看看。”
丁嬷嬷眼神呆滞的看向她:“写、写什么?”
“便写‘已安全,放心’吧。”她冷冷的道。
秋姨娘浑身一僵,指尖掐进了肉里。
“怎么,不会写?”顾南烟勾着嘴角,好整以暇的看着连笔都不会握的丁嬷嬷。
她早就让人查过,这丁嬷嬷确实是正儿八经农户出身,大字不识一个。
别说是写,她连看都看不懂。
顾曜见她十指紧握的抓着毛笔半晌不动,脸色沉沉的对秋姨娘道:“你之前说她每次都以书信的形式与人传递消息,可她却连字都不会写?”
秋姨娘咬紧牙关道:“许是……”
“许是由旁人代笔?”顾南烟冷嗤,没等她将话说完整,就替她说了出来。
“这种事隐瞒都来不及,该多蠢的人才会找人帮她写,生怕暴露不了是吗。”
她摇了摇头,对她直到现在还想陷害丁嬷嬷这种坚持不懈的行为表示佩服。
且不说她联系的人是谁,只说他们所图甚大,又怎会找这么个仆妇做内应。
顾曜面色难看的很,虽然秋姨娘一直否认,可所有疑点都在她身上。
“你还有何话可说。”他语气沉沉的问道。
秋姨娘垂眸不语,半晌后颓然的叹了口气,一时间仿佛又老了许多,声音都变的沧桑了些。
她闭了闭眼,眼角的皱纹微微泛红。
“妾身承认,与那小叫花子联系之人确实是妾身,那纸条也是妾身让丁嬷嬷送的。”
“可其中并没有任何透露将军府消息的内容,妾身只是贪心不足被人利用了而已。”
她用帕子拭泪,红着眼眶道:“这三十年来,妾身并不像外表看到的那般无欲无求,虽然只是个妾室,可也是做娘的,自然希望正康能有个好前途。”
“奈何他不争气,学识比不上大爷,武功及不上二爷,就连云戈那孩子都做了校尉,他这个做叔伯的却与他同级。”
顾曜哼了哼:“你这是怪我没替正康好好谋划?”
秋姨娘缓缓摇了摇头:“妾身并无怪您的意思,也知道您为将多年,向来秉公办事从不谋私,几个孩子也都是靠自己的本事爬上去的。”
她说罢看向顾南烟:“可知道归知道,如今除了将军,东院又有了南姐儿做靠山,不说大爷二爷,便是云戈云泽也定是前途无量,到时我儿岂不成了将军府最大的笑话1
“于是你便串通外人谋划将军府,想将所有人拉下马,这样便不显得正康没用了?”顾曜冷声道。
“当然不是1秋姨娘否认道。
“是将军刚出京那几日,吏部尚书夫人上门拜访,说他们家老爷可以为正康谋个好差事,前提是妾身必须把将军府每日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传递给他。”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本也没将她的话当真,便随意应承了下来。
谁知不几日顾正康便被调去吏部做了右侍郎,这才惊觉那位夫人的话都是真的。
可即便这样,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毕竟她向来偏居一隅,得到的消息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事,传出去也没什么影响,就一直按照承诺的做。
直到顾曜回京前,尚书夫人再次上门。
她说顾正康如今已是侍郎,她这个做娘的在府中却地位尴尬,传出去于他官途不利。
让她想办法在府中站稳脚跟,还给她出谋划策。
为官之人名声很重要,这一点她也知道,于是考虑了几日后,决定按照尚书夫人的话做。
丁嬷嬷之前确实被她赶去了庄子上,却不是因为发现她与外人勾结。
而是秋姨娘发现,当初老夫人中毒之事确实与她有关!
而且丁嬷嬷此举完全是因为恨秋姨娘不重视她,将她由主子身边的奶嬷嬷贬为普通采买婆子,地位一落千丈,就意欲陷害报复。
而这正中秋姨娘下怀。
她找到丁嬷嬷,用她儿子作为要挟让她听话。
之后便吩咐丁嬷嬷将老夫人中毒的事刻意往她身上引,让所有人怀疑。
再在自己被处罚之后爆出“真相”,证明此事是丁嬷嬷一手策划,好让顾曜觉得愧疚补偿自己,以此来提高在府中的地位。
秋姨娘再次拭泪,“妾身确实有罪,也无可辩驳,可老夫人那毒的确不是妾身下的。”
顾曜是个直来直往的军人,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此时听完秋姨娘的话,脑子里已然犹如一盆浆糊,不知该不该信她。
于是他便看向孙女的方向。
却见她四仰八叉的坐在椅子上,脑袋靠在椅背上,双目紧闭,像是已经睡着了。
顾曜:“……”
“南姐儿……”他轻声唤道。
见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副睡蒙圈的模样,顾曜哭笑不得。
“若是累了便回屋去睡,书房中冷的很,别着了凉。”
孙女毕竟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觉多也正常。
顾南烟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惺忪的眼。
“讲完了?”她看向秋姨娘的方向问道。
见顾曜无奈点头,她才颔首道:“虽然不知道她方才说了什么,但那不重要。”
说罢她踱步走到秋姨娘面前:“无非就是些狡辩之言,我实在懒得听。”
秋姨娘垂下头,掩下眼底的暗光。
“妾身所言句句属实,况且事已至此,不管结果如何,我们西院再无颜面留在府中,继续狡辩又有何意义?”
“怎会没有,你还要给同伙打掩护埃”顾南烟闲闲道。
“公主许是没听到妾身方才的话,妾身已将事情经过全部告诉了将军,您口中那同伙正是那吏部尚书……”
“嘁。”顾南烟嗤笑。
“倒是找了个不错的挡箭牌。”
那吏部尚书于伟升乃是太后一派的人,一直想帮太后掌控将军府,还因此将顾正康调去吏部。
照她的说法倒也合情合理。
可惜,顾南烟从头到尾就没相信过秋姨娘这个人,对她的话自然不信。
只是这老娘们为了维护旁人,竟将亲儿子都拖下水,是不是该赞她一句大义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