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云轻予与苏子慕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在那之前她也知道五皇子这颗大树并不会那么容易靠,这点小挫败在她看来并算不上什么事。
于是,初次见面便被人冷脸赶了出来的云轻予,第二天又敲响了苏子慕院子的门。
今天来得晚些,是秋涯给云轻予开的门。
秋涯的脸色相较于昨天没有那么臭了,但是还是态度冷漠,“你又来了?”
“我是来找你家主子的。”云轻予连忙像献宝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食盒,“我这回没有空手来哦,我带了东西的。昨天是我鲁莽了,突然造访连礼物都没有备。”
秋涯冷脸扫了一眼云轻予和她手里的食盒,虽然满脸都写着不悦但还是侧身将云轻予放进了小院。
云轻予本以为秋涯不会那么轻易放自己进门,但是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爽快地放过了自己。
“谢谢秋涯小哥哥1云轻予弯腰鞠了一躬,又软又糯的声音清脆利落地道了一声谢,然后便兴高采烈地一路小跑到了苏子慕的房间。
这一回苏子慕倒是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窗前的小桌边,低头看着书。
三月初春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少年只着一席薄衫,窗外艳丽的春阳照在他异常消瘦的身躯之上,散下的落寞光影。
五修长却又骨瘦嶙峋,被光照着如同是由上好的和田玉精心雕琢出来,晶莹剔透带着苍白的美。同他手上捻着的泛黄的书页,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
云轻予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忽然多了一份悸动。
这样的少年,本应该是恬静而又美好的。可是命运却给了他太多的不公,让他变得偏执、狠厉又无情。
忽然一阵凉风吹进了窗,苏子慕立即咳嗽了起来。
方才翩翩少年郎的感觉,忽然又添了些许病弱的美感。
苏子慕越来越急促的咳嗽,将云轻予偏离的思绪拉回现实。
“你身子不好,怎么能开窗吹风呢?”云轻予立即快步上前,想要将窗户关上。
但怎奈五岁的女娃娃身高不够,她根本够不着窗子的边缘。
苏子慕看见突然出现的云轻予,本来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庞上的神色更冷了几分。
看见云轻予垫着脚尖奋力想要关窗的样子,苏子慕站起身伸手便将窗子拉了下来。
云轻予没想到苏子慕会起身关窗,忽然落下来的窗子差点砸到她那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
云轻予却没有责怪苏子慕,而是用她那一双漆黑的眼睛怯怯地看着他,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吧?”
苏子慕本来以为自己莽撞的举动,一定会引起这位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的不满。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明明云轻予自己已经被吓到不行,她不仅没有丝毫的生气,甚至还在担心他。
不过见惯了皇宫里那些虚伪与冷漠,苏子慕的动容也只有那一瞬。
“这是你的钱袋吧?”苏子慕从桌上拿起一个做工精细的钱袋丢给云轻予,清俊的脸庞上似乎凝结了冰霜,就连声音也凉得令人骨寒,“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拿着你的臭钱给我滚。”
看到苏子慕拿出自己昨天挂在他院门外的钱袋时,云轻予瞬间明白了今天造访,秋涯明明看自己很不爽却还是让自己进了院子。
云轻予看见苏子慕不着一丝感情的脸,知道这个人骨子里的傲气是非常人所能比拟的。虽然他自由遭遇不幸,但是他有他自己的骨气。
云轻予没有非要苏子慕强留下自己的钱,因为她知道,少年人的傲骨不应该被她折断。
第二次拜访,依旧以失败告终。
云轻予放下食盒,拿着钱袋离开了苏子慕的小院。
苏子慕看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难过。小姑娘走的时候明明没有哭也没有闹,但是她能察觉到她的委屈。
小姑娘似乎很懂事,有着她这个年级不该有的沉稳。
就在苏子慕看着云轻予离去的背影出神之际,秋涯进了房间问了一句,“主子,那位小姐留下来的糕点要怎么处置?”
苏子慕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的情绪,竟然被一个才见了两面的小女娃娃所牵动。
苏子慕当即皱起了眉头,清冷的目光扫过云轻予留下的食盒,言语间没有一丝温度,“里面的糕点都倒了吧,盒子精细可以留着拿去东西。”
秋涯虽然可惜云轻予送来的精致的糕点,却也知道自家主子的谨慎,二话不说便照做了。
主子的身子本来没有这么差,要不是三年前错信了那个该死的女人,吃了她给的下了毒的糕点,他家主子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身体差得吹不得一阵风。就连原本还算开朗的性子也变得极其多疑,冷心又冷情。
——
云轻予连续两次在苏子慕那里碰了壁,说不难过到也显得有些假。
但是既然已经决定要靠五皇子这颗大树,那么云轻予便不会轻易放弃。
古有圣明之君三顾茅庐,以求贤士出山治世。她一介女子身份难道比皇帝还要尊贵吗?不过是多花些时间去打开苏子慕的心结而已。相较于云王府百十口人的性命,让她此时在苏子慕面前伏低做小又怎样?
于是云轻予便拿出了人自古以来的优秀的锲而不舍的精神,每天都去敲苏子慕的门。
但是在云轻予那二次进门之后的每一次造访,都被秋涯拦在了门外。
一连半个月,云轻予几乎天天都去找苏子慕。由于去的勤,而且时间都不确定,苏子慕的生活习惯倒是让她摸得一清二楚。
就连拦人的秋涯对待云轻予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冷漠,渐渐转为不耐烦最后甚至是习以为常。有时候,秋涯甚至还能听云轻予聊一聊皇宫里发生的一些小事。但是云轻予带来的东西,不管是吃的还是小玩意,苏子慕都叫秋涯处理了,从没有留下一件。
这一天云轻予来得格外的早,敲苏子慕门的时候等了好久秋涯才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开门。
“小姐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秋涯看着云轻予抱着一盒子不知道什么东西出现在门前,倒是有些意外。
虽然这位小姑娘来得次数多,但都是大白天来的,从没有像今天一样天才蒙蒙亮便来敲门。
“今天宫里有一个宴会,我怕宴会举行完没有时间赶过来,便提前过来了。”云轻予将怀里抱着的小盒子递给秋涯,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因为这次来得早没有时间准备点心,我便拿了点其他的小东西。”
秋涯接过云轻予递过来的小盒子,进行每日一劝,“小姐你这是何必,依照我家主子的性格他是不会见你的。”
“那我便不打扰了,你回去的时候也小心些,别吵到你家主子。”云轻予笑了笑,叮嘱了一句便离开了这里。
秋涯看见云轻予小小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宫墙的拐角处,关上了门便想回屋,却没想到自家主子便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主子,您怎么出来了?”秋涯见苏子慕盯着自己不放,有些心虚地讪笑了两声,“现在还那么早,正是天气寒凉的时候,您的身子骨受不住的。”
“东西。”苏子慕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没有理会秋涯的啰嗦,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秋涯连忙将云轻予送过来的小盒子递给苏子慕,“那位小姐说今天宫里有一场宴会,她怕今天宴会完没有时间赶过来,便提前些来拜访主子了。”
苏子慕接过秋涯递过来的盒子,倒是没想到小小的盒子拿在手里确实有些分量。
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对做工精巧的金镯子。
自从上一次他拒绝了小姑娘的银子以后,小姑娘便再也没有送过关于金钱的东西。今天小姑娘送的这副镯子,倒是让苏子慕有些意外。
苏子慕拿起镯子仔细看了看,便发现精致的镯子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云”字。想来这个“云”字,便是小姑娘的姓或者名。
“主子,这一对镯子做工精细一看便价值不菲,这要是拿去换东西的话可实在是太可惜了。”秋涯看到这一对金镯子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那位小姐出手竟然这般阔绰。
苏子慕只是盒子盖上没有说话,转身回了房间。
他清楚地知道这位小姑娘从一开始便是抱着目的来找他的,所以他对她的关心一直都以漠视待之。但是小姑娘却总是那么锲而不舍,不管在他这里受了多大的委屈,第二天还能笑眯眯的来找他。
时间一久,苏子慕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云轻予做的太过了?虽然小姑娘是抱着目的接近自己的,但是她日复一日的关心是做不得假的。
但是,他现在孑然一身,甚至是连一副健全的身子都不能拥有,小姑娘到底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
秋涯见自家主子拿了镯子也不说话,也知道自己主子心里肯定是纠结的。
这半个月那位小姐天天来造访,每次带的东西虽说谈不上贵重但也不便宜。主子每次都会让他将那些东西拿去同管事太监那里换些吃穿用度,主子的生活也得到了一些改善。
虽然主子不说,但是他知道主子心里是清楚的,那位小姐或许对他们是真的没有恶意。
但是主子先前便是因为轻信才变得如此落魄,主子对那位小姐的关心实在是心里迈不过那道坎。
主子与那位小姐之间隔着的那层纸,因为主子的抗拒,他们之间就只能这样僵着,那位小姐不敢越界,主子也不敢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