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回到家,朱七已经等了多时。
“公子,找到了。”
朱墨拉着他坐在亭子里。
朱七笑道:“那个老妈子姓何,五年前还在严世蕃府邸,是管着妻妾们的吃住的……我已经把她带到朝天观里了,公子什么时候有空就去审?”
嗯嗯,
“这就去。”
对这件事,他可是一点也不想耽搁,生怕再次出现杀人灭口这种事。
……
来到朝天观后院杂房。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焦急地坐在房内,虽然在绣着手帕,却是手脚颤动。
朱墨一看她人,就知道是干过老鸨的。这时,又见她看到自己时,眼神大为惊恐,便抓住机会单刀直入,问道:
“宋银儿是你什么人?”
何妈面色大变,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朱墨知道这种老妇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最是恶毒,害过的人又怎么会少?当即挥手,一耳光抽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
老妇扑通跪倒在地,抱着朱墨双腿,大哭道:“不是我不说,我不敢说碍…朱公子,我不敢说……”
“你放心说,说了,我就送你到大同府云中书院安身,保证没有人找得到你,你自己不说,谁也不知道……”
老妇眼珠骨瘤一转,答道:
“朱公子,我说、我说,你一定说到做到啊?”
朱墨点点头。
老妇道:
“银儿呢,本是一个罪官的女儿,得罪了小阁老,被发到烟瘴之地了,银儿呢,就充了教坊司。后来,我给她赎出来,在春水堂被小阁老看上了,带到府上做婢女,小阁老倒也看上她了一阵,可后来就淡了。
后来,饶阳郡王来府上做客,看上了银儿,小阁老就送给他了。我听说她去了大同府,后来又嫁给了代王爷,也替她高兴。”
朱墨想:严世蕃那时候要利用饶阳王,自然就靠这个手段。他们这些人一直都是这样龌龊,也不奇怪,这一节看来是真的……至于说罪官之女,自然也不假。这老鸨多半就是专门贩卖教坊司女奴的。严世蕃顾及也没少掺和这个……待会上个折子,把贩卖教坊司女的事查一遍才是。
他又掏出玉扣和诗,问道:
“你见过这个吗?要说老实话。”
老妇脸色又是大变,显得十分惊惶,但稍稍定神,想到今日局面,不说是不行了,说了呢,这个朱公子听说为人很讲信义,应该会说到做到,到时候躲在武当山皇家道观,肯定也就安全了。
“朱公子啊,这个是银儿一直佩戴着的,问她,她总是不说,我当是她爹给的,这首诗却是没见过……”
朱墨想:她也许真不知道……
“老七,你给她做一份供状,然后就送派人送她去大同云中书院做个下人去吧……”
其实,
他也知道,代王妃一死,饶阳王又不说,严世蕃通敌这条线就算是断了,很难拿到直接证据。
不过,此时已经有了俺答送过来的严家密信,加上老妇的供述,真要定罪,也足够了。严世蕃以为杀人灭口了,实在是过于乐观,等哪天翻出来,一定吓得他魂飞魄散。
……
出来天色早,晃了一会儿,
他才慢悠悠回家。
而刚到门口,又见老道和李三爷坐在亭子里。
哈哈,
“老道、李三爷,上次一别,可真像是隔了好多年似的……”
朱墨真的有感,这一路走来,当真是好几次死里逃生,到现在还后怕。都说恍如隔世,这感觉还真有,这两天一直在的,而今日见到两个忘年之交,就特别强烈。
李三仍是一脸和气,微笑道:“朱公子,这一向啊,咱们且想念呢……昨晌才知道你回来,这就忙不迭地来了,呵呵……
今儿呢,道爷想喝上口酒,就没带龙井来了。朱公子,你是喝茶呢,还是陪道爷喝一杯啊?”
无论是从语气,还是神色,朱墨都察觉出来——
他们俩今天心情是糟透了……
尤其是老道,一双眼睛本来很明澈,此时也黯淡了许多,端着酒杯,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喝……
他一直把两人当成朋友,很想开解一下,笑道:“老道,我就来陪你喝一杯吧。三爷啊,你们吃了饭了没?”
李三忙了一会儿,这会儿也坐下来,道:“道爷呢,一向过午不食的,我呢,抵不过啊,吃了碗面才来的……”
老道回到家常气氛中,心情才稍微好了点。
须知,
他一生相信“王不见王”,两三岁封了王号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景王了。这景王在京邸待了几年,也不知道跟什么人学坏了,有几年还学着夺嫡,事发后就让他就国,去了安陆。
这一去好几年,听说没多久就疯了,想圈在高墙里吧,又不忍心,就让他在皇庄里带着。
适才,吴风报告说饶阳王死了,他并不意外,意外的是朱七说的玉扣。一听就是内府的东西,而上面写了景字,就让他非常感伤,第一反应却是:这景王肯定是出事了……
无限伤感之际,又想到了朱墨,这才让李三带着过来。
此时,
他见朱墨笑语晏晏,不到两月,脸色又成熟了许多,一脸坚毅,自带一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儿,也终于找到了些安慰,笑道:
“朱墨啊,上次不辞而别,就跑那么远,也不说去干什么……我和李三还是后来听人家说,才知道你是去和戎了……呵呵,年轻人啊,那么大的事儿,你也不找人商量,这次肯定很危险吧?”
说着,
他有点心痛,咕嘟一口喝光了一杯。李三给他斟上,却只有半杯。
朱墨知道他心情很差,故意笑道:
“当然危险啊,那全是严嵩的人,都有私兵了!他们是天天设计害我,呵呵,还好有几个老卫军帮着,否则啊,还真不知道会怎么呢?”
他见两人还是心情抑郁,就想讲点好玩的,笑道:“你们知道吗?我是怎么说服俺答的?”
李三笑道:“那自然是妙招了……”
“嗯嗯,我跟他说啊,我是清虚观道士,要像丘处机一样,跟放马的朋友聊聊天……哈哈,那俺答后来还真说他就是个放马的……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这时真笑出来了。
老道笑了一会儿,道:“还别说,这还真是实话,他啊,就是个放马的嘛……但是,那俺答后来又怎么答应了那个什么封贡州呢?我听蓝神仙他们议论,都觉得好像不对劲啊,都在说后面有什么呢……”
朱墨早猜到,对封贡州的事儿,许多人都会不理解,也早就想找老道跟蓝神仙通个气,让皇上知道究里。
于是答道:
“老道啊,这事儿我还正想托你跟蓝神仙通个气呢,以后皇上问起来,也才好说……呃,这封贡州嘛,说到底也不是俺答割地,而是两边一起开发。
我呢,是想在大明兵事占优之下,用经济手段把他们同化了,这样太平的时间会长一些,怎么都有个一二十年吧,这才能腾出手来做江南那边儿的事埃以后啊,他们还会反,但那时候形势还是对我们有利。这套东西呢,如果可行,以后还要用在辽东这边……”
嗯嗯,
老道和李三对望一眼:料想的倒是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