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
围观的越来越多,说的也越来越露骨——
“真是朱墨说的?”
“不会吧!也太下流了!”
“这怎么跟个积年的老流氓似的……”
“想不到朱墨也好这口?”
“这特么不是逼坚吗?人家娘娘又不愿意……”
“哈哈,你怎么知道不愿意?”
“也是,我看他们倒是挺般配的,哈哈……”
“……”
郑钦自是十分难堪,一时手足无措起来,但转念一想,立刻喊道:“胡说八道!方才我们有人听到喊救命行刺,那又怎么说?”
那婢女也是十分伶牙俐齿,又哼道:
“那还怎么说啊?娘娘玉洁冰清,自然不愿意啦!但是那个公子强行逼迫嘛!正好那时候,他们四个家丁听到娘娘摔碎了茶杯,就跑进来,要打那人,那人就从后墙角落那棵梅树上跑了!”
哗!
此言一出,更是一片哗然喧笑,许多百姓念着朱墨的好,倒是不敢胡说,而那些义勇本来就有仇,此时就肆意取笑——
“逼坚不成,还被打跑了?我、我勒个去了……”
“唉,也太特么窝囊了……”
“没想到朱墨他也是个人面兽心啊……”
“对面那些扛这鸟铳的,就给他放哨?艹!”
“要么怎么会扛个鸟铳呢?哈哈哈……”
“这种人叫什么来着?好像叫龟孙……”
“哈哈哈……”
义勇们这回是借机发泄,越说越式刻毒。
郑钦暗叹一声,心想:朱大学士啊,说了你又不听,早说不要开放华严寺嘛,这下装出事了……
……
李宠比他儿子李涞自然要厉害多了,这时观察情势,感觉火候已经到了,立即挺身而出,喊道:
“来人!快去禀告巡抚大人,就说王妃娘娘在华严寺被人逼辱,有人指认案犯是朱墨……如今边塞不稳、鞑靼随时入寇,一切都要依仗朱墨呢!请巡抚大人斟酌……”
这?
许多围观者听了皆感不是滋味。
这不咬定了就是朱墨?
还让巡抚大人斟酌?
斟酌啥啊?
既然说斟酌,那不明摆着就是真的嘛!
人群一下子议论起来,许多同情者,也忍不住为朱墨深深叹息。
郑钦听了更是暗叫糟糕——
李宠这话简直就是要命的!如果洗刷不了,百姓们会怎么看?尤其是十三卫的卫军,他们会怎么看?就连百人队,在这大同城内也抬不起头啊……
李宠可不是那个暴虐儿子,这时已经达到目的,心头当真是大喜过望,脸上却显得很是忧虑,当下命义勇队护送着代王妃和婢女出寺,一路上是公开为代王妃鸣不平,说朱墨就算来头再大,也要誓死为娘娘讨个公道云云。
……
黄昏,
得胜堡以北五百里,
小石山王帐。
俺答坐卧不安,不为长子失利,而是他有个坏毛病:每逢大战,后背就会莫名疼痛。
但这种疼痛很奇怪,都是每次遇到危险时才会刺痛,会让他寝食难安,而一旦感觉平安了,或者胜败已决了,就又会消失无踪。
此时,
后背一阵阵尖锐刺痛,他根本不坐不住片刻,一直在王帐里踱来踱去,脸色阴晴不定。而眼前跪着的,正是长子辛爱。
日前,他的五六千前锋,在得胜堡以北一百里被明军突袭侧翼,虽说还是打赢了,可锋芒毕竟被挫折了一下。
俺答一向痛恨这种挫折,此时恨不得一脚踹过去,但转念又是一番犹豫——
这次是平生最大规模的动员,几乎所有部落都召集了兵马,一旦遇到中等规模的失败,那些酋长、小汗就会造反……既然已经遇到伏击,那就说明敌人恐怕是有所准备的,这时候辛爱不冒进,而是折回,不仅没有错,其实还算是很机警了……
他的原计划,是三路并进,在得胜堡一线忽然停下,前锋迅速打下得胜堡,然后军情就会报到明朝朝廷。严嵩的目的就达到了。双方结盟的第一阶段也就结束。
按照严嵩的密信,他会在明朝发起总动员,分别在大同、宣府、蓟辽三线部署重兵,但又承诺绝不会真打,而是希望他俺答不断袭扰,造成相当大的压力,持续时间最好三个月以上。
作为交换,严嵩答应在战争中放水,任凭俺答夺取边民,但不要超过三十万人;同时,战争将以和谈方式结束,明朝承诺增设互市十个,且永不中断,并帮助俺答开采三个边塞铁矿,由明朝配备一批矿工和铁匠。
正是因为这些条件,俺答才最终下定决心的。
如果成了,土默特人将实力大增,经济方式也将丰富起来,有农耕、又游牧,而且能再次把早已凋敝数十年的冶铁锻造做起来,源源不断供应箭簇,如此一来,强弱对比就会逐渐改变,土默特人十年后将兵临长江。
但是,
严嵩讲信用吗?
就算他讲信用?他办得到吗?
所以,
俺答还有自己的心思计划——
利用严嵩的如意算盘,在战争中寻找机会,大军一举突入,逼迫明朝签定城下之盟。而他的路线与以往也不同,这次,他想从大同进来,一直打到太原,待明军分兵越过太行山时,再奇兵突袭京城。
达成这个计划的要点,在于震慑,营造空前声势,但又引而不发。如此才能让严嵩确信,事情真的动起来了。为此,前锋受挫就是不可忍受的了,他必须要把声势再次营造出来。
须知,
俺答是一代枭雄,一旦下定决心,就会百折不挠。
此时,
他料定,按照时间计算,得胜堡外的遭遇战,应该在三天内就会得到明朝朝廷反应。而在这个关口上要重新恢复震慑效果,一个十分大胆的尝试也许可行,那就是——
全军八万马队再往前压,压到得胜堡外一百多里,也就是辛爱前锋作战的位置。
这个位置非常有利,既可以全军威慑大同,也可以随时东进宣府、京师,让明朝人首尾不能兼顾,也摸不清到底要打哪里?更重要的是,按照明朝人的性格和多年的习惯,他们多半会认为王帐在得胜堡,那就一定是迷惑之计,真正的进攻方向一定是东面。
计算妥当,
俺答一声严令:“王帐南下得胜堡,宣府、京师方向各逼近二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