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那天,我在书斋读书,向添在一旁伏案写字。快傍晚的时候,小侍女春熙过来传话。“王爷从宫里捎话来,说是要王妃梳妆一下,等会要带您去个地方。”
我手捧书册,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一旁写字的向添凑过来,眼里带笑,神神秘秘的说:“姐姐还是赶快装扮吧,莫让姐夫等急了。”
我放下书册,不解的看着他。那小子却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连忙噤声,慌张间换了副正经的模样,认认真真的写起字来。任我怎么问也全当没听见似的,不发一语。
太阳刚落山时,我乘马车出了府。大概是上次被袭的事,叫他放心,怀孝刻意的派了一小队人马护我周全。马车出了城,又走了十几里路。下车时天已经全黑了。
“王妃,王爷就在前面等您。”一侍卫拱手与我说道,说完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身边挽扶我的侍女也放开手,退到一边。
这事越发的疑惑了。我小心的看着四周的人群,发现每个的脸上都写着恐慌。不知怀孝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我由一个提灯的小厮引着,穿过树丛间隐着的小径,来到河边一处修葺简单的渡口。远处,一条小船穿过河面上的薄雾向渡口悠悠而来。刚才那引路的小厮,指着靠岸的小船说:“王妃请。王爷在对岸等着您。”
我张口想问问他事情的究竟。谁知,他像察觉了什么似的,眼神闪烁着逃也似的离开了。
我小心的上了船,独自站在船头,夜色一片苍茫。但今夜天气似乎极好,隔着薄雾也能瞧见天上几颗明亮的星子。耳边只有船桨划过水面的摆渡声,让人不自觉的身心放松下来。只是薄雾打在身上,湿漉漉的难受,还好,水面并不算寒冷。
我沉浸在这份悠然自得中,忘却了一切烦恼。走了不知多久,船尾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到了,王妃请下船。王爷在前面等您。”
我下了船,登上修建在河边的木梯。回头发现,来时坐的小船已经走远了,最终隐匿在苍茫的雾色里。
我登上木梯,顺着木梯延伸的路向着不远处的灯火走去。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来到光源的地方。发现,这处原是一座外观别致的小楼,四周被低矮的围墙拦着。穿过那几棵斜长的树,走了近些。却被眼前的景色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这不是,我在江南时的药庐么?没错,就连那木门上裂了口的旧门栓都与从前的一样。
我推门走了进去,只觉眼睛发热。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连我坐堂的房间里,那把六福从别处给我搬回来的旧椅子都是一样的。我摸着架子上那些不成套的药罐,不知不觉想起了姑苏城里发生的一切。想起我还是鹿凛时的生活。那时生活虽清苦却是另一番自由自在的景象。
眼睛酸了难受。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门,推开房门,环顾四周,我的卧房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奔着那玄色的身影快步过去,却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停下。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笑了。对立而望的他,也笑了,浅浅的笑容在月色的映衬下,荡漾在整个院落。
眼前,轻笑着的‘暮昭’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向我伸出手,轻轻唤我的名字。“染染,你来啦。”
我点头,脸上是敛不住的笑,伸手向前握上他的。任由他拉着带我走向院落中央。
原是那处摆了一个不大的桌案。他上前,从灰蓝色的长衫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雁形灯。听说,大雁终生只有一个伴侣,象征忠诚。
点了灯烛,他来到我身边,盯着前方的烛光,温柔的开口说道:“我们相识那夜也是这样的天气。不同的是那时你穿着大红的嫁衣坐在房中,而我站在你房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说话时,他虽没看我,我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一丝羞涩。只见他轻轻握起我的说:“在房门外,我想象着你的样子。那时,我很怕你会开口要我留下。我想,若那晚你真的开了口,作为皇子我只能留下。没想到,你却只是要求摸摸我的脸。”说着,他抬头看着我,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羞涩笑意。“那夜,你的手可真凉,脸却挨着我那样近。我不明白,那双明亮的眸子,怎么会看不见呢?莫名的,我有些生气。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说完,他伸手抚摸着我的眼睛,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安慰自己似的说:“还好,你回来了我的身边。我知道你想念姑苏的日子,就把药庐给你搬了回来。我想,若哪天我惹让你不开心了,或者你在王都住的烦了,我们便回来这里住上几日,可好?”
我实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使劲的点点头。
“前面有个村子,若你愿意,可以继续坐堂,像在江南时那样。我还是暮昭,是你药庐里跑腿的伙计。好么?”
我低头,主动靠近他,将脸埋在他温暖的怀里。紧搂着他,想说话却更咽着开不了口,只能不住的点头,表达自己的欢喜。
“染染,我始终欠你一个婚礼,一个真正的婚礼。我们成亲吧,让天地星辰为我们作证。十一哥总说我木讷,不懂风情。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染染这一次请你相信我。我…”
“不要说了。”我打断他:“我相信你。”
嫮云,你知道吗?那晚,在明月的见证下,在那个破旧的药庐里,爹和娘定了终身,拜了天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