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门外,仓夫人再次叮咛,“刚才谷老爷在我不好说得太多。十月前最后不要开铺子,若是你能联系到马老爷,和他商量一下,这单货晚些交接好。还有,你那金碗需得好生放着,千万不可当卖,必要时可是能救命的,你知不知道?”
寻香点点头。
仓夫人还以为寻香不知道金碗的意义呢,既然她知道就好,仓夫人放心下来,“我去了波斯国,会帮沛林留意西洋大夫的,若是有能治他这种伤的,我会帮你请大夫来的。”
“谢谢姐姐。”寻香感动得哭出来,在这世上,除了祖父祖母,再没别人象她这样关心可怜的沛林了。
“唉。这个世间尔虞我诈。若不是妹妹对我没有半点私心,我也不敢与你交心。”仓夫人说的实话。
“姐姐。”
寻香从前世的恶梦中醒来还没多久,一直都在经历变数,她不只改变了命运,还结识了仓夫人这样的朋友,此时她激动得说不出别的。
“往后我不在中土了,凡事你可得当心些,若是将来卖茶发财了,千万别张扬,以招人嫉妒。”仓夫人象待亲妹妹一样叮咛着她。
“嗯。”寻香哭着点头。
“别难过了,你聪明又能干,我不担心你日子过不好。只要行事小心,没什么的。”
仓俊已经把马车赶到大门处,丫环捧着盒子站在马车边。
仓夫人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将离别的泪水吞下。强颜笑道,“与君相见,终需一别。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这有只玉镯送给你作个纪念,和我手上这只是一对。”
仓夫人褪下只白色的手镯。戴在她的手上。
寻香发觉自己身上没有可赠之物,连忙擦干泪,“你等我。我回去拿个东西。”
仓夫人摇摇头,笑道,“不必了。你送我的茶叶,已经很好。我们这对白玉姐妹镯,一人一只,你好生保管着它,别把它卖掉或不小心丢掉。我就满足了。”她转身上了马车,接过丫环手上的盒子,丫环也上去了。
“姐姐,保重。”寻香眼泪又涌了出来,仓夫人是她两世以来唯一的朋友和姐妹。
仓夫人掀开窗帘。眼睛还是红了,噙泪看着她,“妹妹,保重。”
仓俊跳上马车,看一眼寻香,“寻当家,告辞了。”扬鞭一打,马车开走,寻香跟着追上去。仓夫人不时回头看她。
马车越走越快,寻香捂着嘴,看着马车走远,停下脚步,站在竹林口,哭得稀里哗啦地。莫氏和谷庭仪出来了。感慨地看着渐渐消失的马车,莫氏拉着寻香,安慰道,“走,香儿跟祖母回家。”
“祖母。”寻香伏在祖母身上,呜呜大哭。
“我香儿是好人,遇的也是好人。好人一辈子都会安顺的。”莫氏轻轻拍拍她的背,心里却是少有的澎湃,香儿和仓夫人的友情实在可贵。
莲儿跑出来怯声声地道,“少奶奶,做了那么多好吃的菜,怎么办呀?”
莫氏嗔她一眼,这孩子说话也不看看情况,没看少奶奶正舍不得仓夫人走吗?笑道,“做这么多好吃的,今天便宜了大家,告诉大家,中午全都吃好吃的呢。”
谷庭仪笑道,“香儿不欠帐了,这是好事,今中午大家当得高兴地庆贺一回的。”
“那我去通知大家。”莲儿吐下舌头,抿着嘴跑进庄里。
逸安居。
沛林如痴如醉地盯着桌上的两只金碗,寻家的金碗终于回来了。祖父说过金碗的秘密后,那晚他一直失睡,想着这金碗若是流失一只,真是对不起寻家祖宗。
“少爷,这金碗有那么好看吗?”君儿跟着少爷看了半天金碗,没看出明堂,只觉得它是金子做的而已。
祖父进来了,走到桌子边拿起大碗摩挲了几下,长长地舒口气,感慨万千,“没想到仓夫人是这么难得的人。换得别人,香儿这么诚实,不知要把欺负上多少回,她竟处处回报着香儿。老寻呀,我真可是真怕这碗丢了,觉得对不起你,将来无颜去在下见你。如今,寻家的金碗回来了,我这心里终于安心了。”
莫氏将桌上的碎纸屑抹进一只金碗,想着这金碗背后的作用,简直就是免死金牌,也舒一口大气,对寻香道,“快把金碗拿进去好生收着。还有你手上的那份买卖约,和这纸屑一起烧掉吧,省得以后落到别人手上生出是非。”
寻香两眼红肿地把金碗拿进屋里,放进碧宵境里。出来后,支开君儿,把仓夫人后门的叮嘱和谷庭仪说了一遍。
谷庭仪扬扬眉陷入沉思,那仓夫人显然是有背景的,此时突然说要离开中土,莫不是她背后的人面临危机了?她透出这个风,显然朝庭这次整治非比寻常。想着十六前的那场血雨腥风——
此时安慎为上。
当即对寻香道,“茶铺暂莫装修和开业,待风雨过后再说。而且你得给林家提个醒,他家在巡城做布,家业做得不小。还有马老爷那里,交货期正好在秋赛结束时,若是提前又正好在秋赛期间,你这茶太好,暂不宜张扬出去。”
“那我下午便上莲儿去彩凤处送信,约马老爷来商量一下。”
午饭后,寻香让莲儿进城去彩凤处给马老爷留了信,又让寻飞给林家送信去,请林老爷过来一趟。
林老爷收到信,未时就到了,寻香给他说了秋赛人杂,可能会有大事,最好关门一阵,也不要去斗乐街出入,林老爷虽不当官,在皇城也听说了太子将要登基的事,感觉寻家定是收到了特别的消息。为了安全起见,次日起就歇业,并放了伙计们一个月假。
彩凤那里让莲儿捎了封信回来,说他家中有急事,早上已经回辘轱县了,茶叶交货的事暂不急,可能要十月才能来巡城。显然马老爷收到皇城的消息,已经早早地退避风雨了。
至于赶制茶叶包装的事,海涛叔也给吉祥坊送了信去,不着急了,先多做几个样式出来看看。
寻家还有一些秋季官粮没交的,寻香催着风伯在秋赛之前带着所有佃农,交足官粮,留够存粮,多余的粮该卖的一并卖完。
借着仓夫人这次来的机会,寻香晚上把早就写好的《正元诀》拿了出来,对他说道,“这是仓夫人给我找来的气功方,她说不妨试试,如是合用就练,不合用也无妨碍。”
沛林一直练海涛叔教的内功法,学得许多基本常识,可是身体就是没有明显的变化和感觉。
寻香把正元诀读给他听了,他捉摸了一会,对这篇口诀产生了深厚的兴趣,“正气也乃生命之真气。海涛叔教的功功法基于正常的人。而我是真气乱了,所以他的法子不合用。而这篇口诀更象一篇治病的功法,帮人修复被破坏的真气。香儿,我会好好领悟的。”
他只读了一遍,就把口诀记下来。
寻香高兴地道,“仓夫人也是这么说。只是她把口诀给我时,有说过,千万莫泄于外人。”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我这就依照口诀试一试。”
沛林平静下来,依照口诀,慢慢地运行了一个小周天,睁开眼道,“有感觉。原来海涛叔教我的功法,练着没什么感觉,可是《正元诀》却让我感觉有个意识帮我梳理凌乱的气息一般。”
“好。那你好好练习。不过仓夫人也说,莫急于求成,不然会走火入魔。”寻香总觉得沛林练《正元诀》会好起来,碧宵境里的东西神奇嘛,不只有水参子,灵池水,就是那制茶法都是旷世秘笈。
沛林顽皮地道,“要是正元诀让我好了,我要悄悄地吓大家一跳。”
寻香捏着他的鼻子,娇嗔道,“先用心练,有起色了再说吧!”
烛光下,沛林发现寻香好象比原来看着长大了些,好奇地看着她,不经意扫一眼她微突的胸前,脸一下通红。寻香跟着脸一红,轻轻打一下他的手,他的手指紧紧勾着她的手,呼吸急促起来,寻香抽出手,为他盖好被子,“睡觉吧。”
沛林笑着看着她吹了灯,进了里屋,一个特别的想法悄悄诞生,当然现在他还实现不了这个想法。闭上眼,脸上一直在笑,为了这个想法,他要努力练《正元诀》。
八月初八巡城斗虫赛开幕,头天下午,一批秘密特差来到巡城顺天府,而李府丞这次从各县调了人手来巡城,正是为了配合特差行事。
斗虫赛如火如萘地展开。
虫赛期间,寻香禁止寻庄的人进城看热闹,若无急事,都不许进城,全都在家里制茶。当然每天下午有派寻飞出去暗中留意城里的动静。
到九月初时,一直没听说有什么事。林商人来了一趟寻庄,问谷庭仪,“会不会没什么事了?”
谷庭仪却道,“别急,越是这样,越会有大事。你再忍耐忍耐。”
虫赛渐渐接近尾声,九月十二这天天气阴沉,下午祖父祖母和老王都去了药林,君儿去制茶房学制茶,寻香让海涛叔在寻庄里外四处巡视,她陪着沛林在屋里,两人悄悄地谈论着《正元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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