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香记得,嫁来这天,嫁妆放在新房隔壁的小厅里,应是明日一早,文氏才会带人来收点。
因为她娘家没了人,祖父才让她留些钱物在身边。依着祖父这话,自己的陪嫁肯定要留下来些才行。不然以后,谷家出事,自己的日子怎么过?还有住在外面的老奶妈,已经六十有余的梁妈妈怎么办?还有,沛林不能再死了。
在梦里也好,回到当初也罢。这些事全得好好重新打算过。无论如何,手上一定要捏着一笔钱才行!
杏儿狐疑地看着她,坐在桌边半天,一声不啃,满脸红霞,目光森冷,一幅思索的样子,似如临大敌,出气眨眼都极小心。心中怀疑,莫非她知道什么?
“这是六少爷的关怀,六少奶,你就把这醒酒汤喝了吧。”杏儿不相信这才进门的小媳妇,除了几个兄弟姐妹看过她,又没和别的人接触,她能什么都知道。继续劝她喝醒酒汤。
杏儿劝得如此殷勤,肯定有问题。寻香打定主意,从这一刻起,凡事小心,而且不能让人看出端睨。大户人家,纷争和算计最多,如不是前世有所经历,今世只怕又是,不懂水性,一头扎深水,怎么淹死的都不知。
看到屋角的大盆景,心中有了主意。得先支开杏儿,倒掉这醒酒汤。双眸轻转,眼神如前世初嫁来时一般懵懂不醒事,接过醒酒汤,轻声道:“杏儿,你去帮我打盆温水来洗下脸,我脑子不清醒得很。”
杏儿眼神落在碗上,“待你喝了,我顺道把碗拿出去。”
寻香点点头,把嘴放到碗边,突然皱眉道:“我有个毛病,小时,大夫就说我胃气弱,吃有味的东西,容易吐。喝药时,总要拿块干姜放在鼻下,才喝得下去。”
“我去给你拿姜!”杏儿转身跑出去。
寻香把药倒进那花盆里,一只手拿着碗,一只手捏着喉头,小脸难看地苦成一团,直咳嗽。
“六少奶,生姜来了。”杏儿飞快拿着块姜片进来。
寻香咳得直呕,把碗放到桌上,直摇手。
“这药……”
“我喝掉了。”
“你不要姜片了?”
寻香摇头,良久才吐口气道:“我想现在嫁到谷家,做了媳妇。不比在家时,想怎么就怎么,怕以后坏毛病多了,招人闲话,就一口气喝了。喝下去,难受得直想吐。”说着又是一阵干呕。
杏儿四下看看,乌黑的木地板上到处都干干净净的,地上只零星撒着些彩纸屑。帮她轻轻拍着背,心里不敢相信,才一个转身,她就把这药喝了。
寻香干呕一阵,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濑了漱嘴,走到屋外,哗地一下吐到一棵树下。
沛林的奶妈吴妈妈从一边走过来,笑盈盈地道:“六少奶,有没有没感觉不舒服?”
外面的天色漆黑。寻香揉揉太阳穴,冲吴妈笑道:“刚才杏儿给我喝醒酒汤了。感觉好些了,就是有点困。”
吴妈不到四十,皮肤白净,中等个子,今天沛林成亲,她穿了身半新的米色花衣服。笑嘻嘻地扶着她,“我扶你进去睡。反正天黑了。六少爷一定还在三太太那边受训。”
寻香半扶着头,跨进高高的木门槛,道:“母亲说了,让我今晚起就睡外次间。”
“六少爷现在也该回来了,怎么都该和你说说话才对。”吴妈妈有点埋怨六少爷不懂事,人家刚嫁过来,怎么能把新媳妇搁在一边凉了一天。
“我去看看少爷吧。”杏儿见寻香眼皮都抬不起的样子,趁机出去。
吴妈扶着寻香进了外次间,里面布置得十分整洁,舒适,屋里的帐幔跟里面的正卧一样喜庆精致,简易的四柱拔步床,两头连着放物件的柜子,靠墙处有张小梳妆台,和一个红木衣柜,五口大红木箱。衣柜和木箱是寻香陪嫁过来的,里面放着贴己衣物。
寻香坐在床上,见杏儿跑了,连忙拉着吴妈妈,紧迫道:“吴妈妈。你听我说。刚才杏儿骗我说少爷喝醉了,今晚要留在婆母院子里睡。可是上午,我去见了祖父他们后,婆母有跟我说,晚上让我睡外间,没说不让少爷回来昨。刚才杏儿给我喝一碗药,味道闻着古怪得很,我怕晚上会有事——”
吴妈身子一颤抖,两眼一转,看看外面,皱着眉道:“你这么多心?她一个小丫环敢做什么大事?”
寻香急了,“吴妈妈,我知道你疼沛林,爱沛林,你最希望他好,不要被人算计,对不对?”
吴妈妈点点头,这话不假。
“我看那杏儿,横竖不对劲。”寻香不敢说出前世的事,怕万一不是那样,不是冤枉了人。可是,不防着又不行。在谷家,只有吴妈妈最堪信任。
“怎么不对劲?”吴妈妈的一双柳叶眉拧出个结。
“你要不信,晚上陪着我睡在这里。真要有什么事,你好帮一把手。”寻香怕杏儿这时回来了,发现她没喝药,急得团团转转。
“我怎么帮你?”吴妈觉得新媳妇太疑神疑鬼。
“若是杏儿要借着少爷醉的时机,爬上他床……你说怎么办?”寻香只有直接说了。
吴妈脸一变,“那怎么行?她是长房那边调过来的丫头,怎么能做少爷的贴身人?”
寻香这话倒提醒了她。扶着寻香躺下,轻声道:“你莫急。你先假装睡着,我还是回东厢去,晚点杏儿带少爷回来,我会留意着这事的。这种事要拿现形,不能光凭怀疑。一旦拿着,大喜之日,丫环爬主子的床,那可是要被打死的。”
“谢谢吴妈妈!还有一事,寻香要求你。”寻香估计杏儿不会这么快回来。
吴妈妈有点惊诧,寻香和她只是初见,竟这么信任她。
寻香也够可怜,寻家那么多人,到最后只剩下她和老奶妈。心中一怜悯,语气十分慈柔:“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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