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红冷笑咬牙,本能地闭眼低头,弓步侧身,那招练得无比熟练的肘击狠狠地撞在桑大伟的右臂下肋骨缝,左拳已经回身砸过去。
心有余悸地回头,看着桑大伟痛得捂着右肋和腹部,震惊地瞪着她缓缓蹲下身子:“你——你——。”
不知道是疼得还是气得,半晌憋不出其他话来。
桑红咬着牙瞪他,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再——对我——动粗!”抬起右脚,轻轻一点,灵巧地就把蹲着的他踢出了自己的房间,迅速地关门反锁。
她退后一步,拉过桌子边的高凳紧紧抵住门,坐下,明白老爸那性子,一旦他缓过气,绝对饶不了她。
果然,不过片刻,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随即跺门声震得她心肝儿发抖。
主卧室里传来妈妈虚弱的喊声:“大伟,你不要再打红红了,她都长成大孩子了,你要是气不过,干脆打死我好了……”
桑红松了口气,一物降一物,只要妈妈出声了,爸爸一般就蔫了。
果然桑大伟收敛了很多,改用拳头擂了几下门,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放低声音警告她:“死丫头,那件事要成了,我就不和你计较,妈的,翅膀硬了,都敢打你老子了!”
“大伟,别吓她了……”桑妈妈喊声高了些。
桑大伟悻悻地吐口唾沫,转转离开,口中兀自愤然:
“青燃,我能吓住她?你瞎操心了,这死丫头无情无义,刚刚竟敢还手,疼得我一口气差点缓不过来,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都是你娇惯的,她才敢这样没大没小。”
桑大伟埋怨着进了卧室。
林青燃讶然地笑笑,拍拍床沿说:“莫要胡说,咱家红红最是手善的,过来,让我瞧瞧,打着哪里了。”
桑大伟尴尬地摸摸脑袋,挤到床上:“那么个女娃子,能有多大力气,不过她这巧劲儿倒是不容小看,她跟谁练的,招式挺像回事。”
林清燃不依,他就脱了衣服,指着肋骨让她看,她抬手轻轻一摸,他疼得直抽冷气。
他的反应显然取悦了妻子,她笑道:“红红还真有点本事,这样我就不担心同学欺负她了。”
“你闺女都敢打她爹了,你还有心思笑?担心她受外人欺负?省省吧,她啥时候都不是省油的灯。”
“哪有这样说自己闺女的?不是你逼急了,她会还手?”
“我是她爹——”
……
桑红羞愧得把头往被子里钻,觉得天理难容了,她咋会那么冲动,竟然就真的还手了,而且还加了一拳,加了一脚,啧啧,这胳膊腿儿显然是被武力压迫得苦大仇深的,本能就回击了,她能怎么着?
可那毕竟是她爹,大逆不道啊啊啊!
这样自责着,哪里还敢睡到天亮,比往常早了一个小时起床逃到学校,破天荒地竟然赶上早读了。
他们学校是重点高中,一贯是早晚自习由学生自由支配。
她从上高中之后,压根儿就不知道早晚自习是什么样子。
现在看着天还漆黑,不到五点半的光景,学校竟然灯火辉煌,书声琅琅。
满心诧异地推开门,竟然看到黑压压的满教室人,她后退一步,抬头瞅瞅上边钉着的木牌——三六班,是她班的教室啊。
怎么她从来就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人上早自习。
她疑惑地走向自己的位置,班主任老马瞧到她,惊愕更甚,眼睛瞪得像马眼。
竟然跟到位子边表扬她:“桑红同学,在早自习就能看到你,真是让人惊喜,成绩好更要努力,想上的大学才能稳稳地捏在手里,你能明白这道理,真好。”
脸上一副老天开眼让榆木疙瘩终于开了窍的欣慰。
桑红在人前一贯沉静柔顺,当即惭愧地低头翻书,昨晚还对妈妈说要上军校,现在看看这形势,恐怕只能拼了,老马说得好,拼一拼,想上的大学才能稳稳地捏在手里。
……
放学后,她在教室磨磨蹭蹭地拖着时间,揣测着回家老爸等着招待她的是拳头还是馒头。
垂头丧气地走到校门口,脚步堪称一步一挪。
“红红——”一声熟悉又亲热的喊声吓得她双腿发软,眼睛顺声音一瞄,真的是她亲老子桑大伟啊啊啊,他竟然堵住校门口了,那叫声怎么听都像是陷阱——肌肉一紧立马就摆出了狂奔逃跑的姿势。
“红红,王姨在那边等着你,快来。”桑大伟大步过来,脸色纠结。
一听王姨在,知道当着外人的面,不会翻旧账,桑红没精打采的眼睛一骨碌就精神起来。
“王姨怎么说?”她屁颠颠地跑过去。
“喏,到车里,她当面和你说。”
桑红抬眼认真地瞧着桑大伟,挪揄道:“爸,这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意思吧?”
她说得不甚在意,却让桑大伟的愧疚之色更深,他脸颊的肉抖了抖,最终眼睛一瞪,吐出一句话:“这是你欠的,别说这话剜我的心窝子。”
桑红撇撇嘴仰头正要给他顶回去,一眼就瞧着了黄昏的天光里,老爸那脸色简直是惨不忍睹、灰败至极。
她的心一抽,反过来又有些可怜他了。
旋即厌弃地嗤笑自己多情善感,她这是不是典型的被卖了还要感谢有买主,兴奋到帮人数钱的货!
谁让这个卖她的人是她老爸,她咬咬牙,憋到暗伤,不仅要认命,还得做出很开心的样子,真他妈犯贱。
她垂了眼皮,再抬头已经面带笑意:
“爸,你别担心,我是什么人,你都知道我不是省油的灯,还能吃什么亏,你要是拿了钱,赶紧带着妈去做手术,好好照顾着,我有法子脱身。”
“红红——”本该哭闹打滚的丫头竟然反过来安慰他,桑大伟更觉得自己不是个人了。
“怎么?”她挑挑眼梢瞥他。
“你王姨也不是个做事不思前想后的主儿,几十年街坊邻居的,她应该不会太过分,她要是真的非让你到她的赌场坐镇,你自己在时间上要和她敲定一下,都该高考了,不能坏了前途。”
桑大伟一贯觉得这丫头身上也就那点本事会被王金花看上眼,惋惜这摇钱树净给别人赚钱了,也不做他想。
桑红压下心头黯然,勉强地勾勾唇:
“爸,知道了,谢谢你提醒我,我还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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