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原本呼啸的狂风,除了寻常的寒冷之外,竟还透露出了浓浓的压制之意。
他们一行人,刚刚绕过呼鲁湖,如今正处在呼鲁湖的边界和乔剌山的山谷中央。
这里仅有一条小道,能供一辆马车亦或是三四人通行。
若有人在此处设伏,那……沈一心不敢再想下去。
要知道,额尔敦此次前来鞑靼交换沈一心这个人质,并未带多少人马。
一是额尔敦怕人马多了,路上走起来耽搁;二是,他怕带足人马,也见和哈丹巴特尔会对他起疑心,并用这个当作拒绝交换沈一心的理由……故,他只带了随行的千余人马,就匆匆来此处了。
沈一心悄悄拽了拽额尔敦的袖子,小声道:“额尔敦,你有没有觉得外面有什么异常?”
额尔敦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应她道:“还没过呼鲁湖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方才,我一直在思索脱身之法……”
说到这里,额尔敦倏地放低声音,颇有些疑惑道:“是谁要杀我们?也见?还是哈丹巴特尔?”
“不对……”不待沈一心回答,额尔敦就率先否认了自己的这个猜测:“也见如今的势力不如我们鞑靼,万不会杀了我,得罪我父王。至于哈丹巴特尔……这人虽然野心勃勃,但对于我,也只是求财,并不想取我性命……”
“是也见的二公主:萨仁1不等额尔敦继续猜测下去,沈一心就笃定地回答他道:“是萨仁想杀我们……不!确切来说,她是想杀我。”
“萨仁?”额尔敦将怀中的纯白兔荪圈到自己的纯白大氅之中,登时,那兔荪和白色大氅便融为了一体。
“她为什么想杀你?”额尔敦此时的语气,竟比外面的冰霜、寒雪还要冷。仿佛,萨仁眼下要是在他面前的话,他定要挥刀斩了她一般。
“因为……”沈一心刚要张嘴解释,就觉马车猛地被人从外面逼停了!
她和额尔敦二人身子一顿,便听见马车外厮杀声顿起。
沈一心低呼一声:“不好!他们动手了1
额尔敦从大氅里伸出一只手来捉住沈一心,口气镇定道:“你不用怕……”
只是,这“怕”字之后的话还没说出,就见一个人影突然掀开马车上的前帘,从外面闪了进来!
进到车厢后,那人二话不说,扬起手里的发光匕首,就直直往披着雪白大氅的额尔敦的胸前刺去!
“嗯……”听到额尔敦闷哼一声,那刺客便又将身子一闪,跳下马车跑了。
随后,外面的厮杀声也跟着迅速退去。
自厮杀声起,至厮杀声落,不过盏茶功夫,沈一心和额尔敦,却觉经历了许久那么长。且,方才的一切……都恍若梦境一般,显得真实……又不真实。
“什么东西?1刺客刚离去没多久,沈一心就惊觉自己被额尔敦捉住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有温热的液体滑过。
“是……血……是血?1沈一心反捉住额尔敦的手腕儿问道:“你受伤了?!方才那刺客刺中了你?1
额尔敦静静的,没有说话。
“说话啊额尔敦!你……你死了?1沈一心松开额尔敦的手,眼神震惊又恐惧地往他身上推了两把。
沈一心只能用这般极端的方式感触额尔敦的生死,因为,她的一双美眸,此刻什么都看不见。
听额尔敦还是没有动静,沈一心只得慌慌张张地靠近他,再伸手往他的颈动脉处摸去。
眼看着就要露馅儿,额尔敦连忙躲开,并有些虚弱地取笑道:“方才有人还说我不安分……如今不安分的人又是谁?”
沈一心听见额尔敦的声音,心中这才安定下来几分。
她半气半恼道:“你没死为什么不出声?害我……”
“害你担心了?”额尔敦接过沈一心的话茬,出声打趣道。
“你个小破孩!谁担心你?嗯……不对1说到这里,沈一心似是想起什么来一般,突然用右手摸了一把自己左手手背上沾染到的粘稠液体,再将其凑到鼻间闻了闻,最后才惊慌道:“不对!额尔敦!你就是受伤了对不对?要不然……这血是谁的?1
额尔敦可惜道:“那血……自然是我这宝贝兔荪的……”
说着话的功夫,额尔敦已经敞开自己的大氅,将那只被匕首刺中的兔荪,给从怀里抱了出来。
若沈一心的眼睛无损的话,此刻定能看见,那只纯白兔荪俨然成了一个滴血的血葫芦!就连原先的皮毛颜色都看不出了!可见那刺客出手之狠辣!
“那你呢?你没事吗?”沈一心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我无妨……”
“少主!少主有无大碍?方才突袭我们的一群人已经逃了!我们一千一百五十六名将士,死二十三人,伤八十余人!接下来该如何处置?请少主定夺1不等额尔敦说下去,他手下的一名副将就跑来马车前禀报道。
额尔敦带领的这一千多名将士前行时,是按三三人一行排列的。
他们虽在人数上远胜突袭之人,但因是纵向排列,队伍拉扯的极长不说,再加上他们行进的这条小道极窄,便做不到很好的迅速支援。故,才让那帮刺客钻了空子。
“传我令1额尔敦努力提起精神,一字一句道:“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将死者负在身上,伤者简单包扎,之后立即前往安察岭下的孜贝尔呼庄暂避风头1
“是1那副将领命就要下去,额尔敦却又喊住他道:“让闫克围过来……”
沈一心闻言,心中忍不住一紧。
她一把握住额尔敦的胳膊,语气急促道:“你就是受伤了……对不对?”
额尔敦虚弱一笑道:“伤得不重……无妨……兔荪替我挡了大半的力道。那匕首……不过莫入我体内半寸……”
“半寸?1沈一心嘴中倒吸一口凉气:“你本就大病未愈,这半寸……足以要了你的小命儿了1
就在此时,沈一心似是想起什么事一般,突然出声质问道:“你方才……为何要与我交换大氅?1
额尔敦捂住自己受伤的胸口,竭力压制下去想咳嗽的冲动,再难受地轻声笑道:“只因……白色大氅在黑夜里依旧明亮。我怕……有人会对你不利……”
“果真……果真你是为了救我,才……”沈一心听着额尔敦的解释,一时间有些晃神。
此刻,她该大骂额尔敦傻呢?还是该痛哭流涕地夸他是舍己为人的小小男子汉?
沈一心心下又恨又感动,却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幸好,此时卫可言赶来了。
他一掀开马车的前帘,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还好,死的是兔荪,不是少主你1令人惊讶的是,卫可言能一下在空气中闻出,那血是人血,还是动物的血。
“你快帮额尔敦看看!他受伤了1沈一心没时间震惊于卫可言的鼻子有多厉害,她只催促他尽快替额尔敦诊治。
卫可言没有应声,直接一大步坐到额尔敦身边,再燃起手中的火折子,抬手就向额尔敦的脸上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