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这样想着,沈一心面上便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那……”
这“那”字后面还未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有人猛地高喊了一声“有刺客”!
登时,整个后院乱作一团!
再说那些侍卫的反应,哪里能有做了万全准备的刺客快?
只见一道黑影,倏地掠过所有人身侧,直冲沈一心脸前而来!
若沈一心还有先前的身手,那即便眼睛瞎了,也不会对这个武功平平的刺客有所畏惧。
可眼下不同,她的内力修为皆已在绰绰出的银针下化为虚无,故,此刻她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刺客根本束手无策。
眼见着,那个刺客的掌风已然掀起了沈一心鬓边的丝丝长发,可她却还未想到任何脱身之法……
我不会就这么死在这个不知名的小贼手里吧?沈一心无奈想着,同时,身子不能移动半分。
“呲1是利器入肉的声音。
“啊!啊1那刺客带来的匕首刺中了人,吓得院中的男伶大叫起来。
他们有的被吓得立在当地,有的抱头鼠窜,更有甚者,则在惊慌之下互相冲撞……只有一人,挺身挡在了沈一心身前。
“是远哥儿-…远哥儿救了乌妮尔大人1有一名大祯男伶见聂远征胸前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当即忍不住大叫起来。
沈一心听闻,连忙伸手扶住自前面倒下来的高大身影,两人一起跌落在后面的椅子上。
“聂远征1沈一心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的声音低呼道。
聂远征伸出一只手捉住沈一心的手腕儿,呼吸急促:“快……趁这个机会,赶走鬼沃赤派来的那些伶人奸细1
沈一心“嗯”了一声,便立刻抬头命令道:“远哥儿护主有功,我就留下了!至于其他人……哼!见主人身处为难却见死不救……全都仗责二十,轰出门去1
说完这番话后,沈一心就同聂远征一起,在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后院。
而被留在后院的其他男伶,即便再想求情,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他们默默领了罚,又被毫不客气地赶了出去。
刺客很容易就被侍卫们拿下了。
后经沈一心稍一审问,那刺客便老老实实地招供了。
他说他是受了阿里不哥的指示,今日定要取沈一心性命。
至于阿里不哥为什么要杀沈一心,那刺客却说他并不知情。
沈一心暗暗冷笑:你不知情,我却是知情的。阿里不哥定是担心我将他那日尿裤子的事情说出去,这才想杀我灭口。哼!如夫人说得不错,阿里不哥确实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这么想着,沈一心便随口吩咐道:“把他放了吧……”
“不行!咳咳……1沈一心话还未说完,就见一瘦弱少年抱着一纯白兔荪,推门走了进来:“沈一心!你明知他是谁的人,还要放了他?1
“额尔敦……”沈一心略微吃惊道:“这是我的事情,你想插手?”
额尔敦淡淡扫了那刺客一眼,冷哼一声道:“这人是阿里不哥正妻的堂弟……对,若按你们中原的排辈来说,就是堂弟不错。这人年少时曾跟你们中原人学了一点拳脚功夫,如今,就想学着别人当起刺客来了!哼!你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1
刺客见额尔敦一下子就拆穿了他的身份,反倒不再惧怕了。
他瞪着两只铜铃般的眼睛,有恃无恐地站起身,藐视额尔敦道:“没想到,你这个病秧子竟然记得我?1
额尔敦轻哼一声,淡淡道:“你堂姐生完沙日夫后,我曾在他的满月酒筵席上见过你1
“沙日夫的满月酒?”那名刺客仔细计算一番,才无比惊奇道:“沙日夫如今都八岁了!你八年前……也就是两岁多时曾见过我一面,到现在……都还记得?1
额尔敦将兔荪倒倒手,用一种极舒服的姿势坐到沈一心旁边那个厚厚的红色蒲团上,懒洋洋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哼!别说是八年前的人我记得,就算是我刚生下来时,只见过一面的人……我也记得。”
“哈哈哈哈1闻言,那刺客竟不顾场合地大笑起来。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就……你个病秧子,还有脸说这样的大话?!哈哈哈哈!我不信!阿里不哥说,你就是个没用的孬种!等鬼沃赤一死,整个鞑靼……迟早都是他的1
“哦?”额尔敦不惊不恼道:“要是阿里不哥当真能有这样的志气,那倒也算条汉子!只是,可惜……可惜……”
因那名刺客与阿里不哥之间只是裙带关系,故,在听到额尔敦说阿里不哥胆孝懦弱后,也不做任何辩解。
他只自顾自嚣张道:“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还不快放我走?要等着阿里不哥亲自来要人吗?1
“走?呵呵。”额尔敦冷冷嗤笑一声,毫不客气道:“你凭什么认为我能放你走?”
那刺客见额尔敦薄薄的嘴唇向一边微微翘起,笑容里透着说不出的诡异,登时就有些心虚地指着沈一心道:“她……她刚刚说要放我走的1
额尔敦看都不看沈一心,就低头抚向怀中兔荪的头顶,漫不经心道:“她?哼!她虽然是我父王亲自封的乌妮尔,但说到底,不过是我鞑靼的俘虏而已!一个俘虏的话……你也听?”
沈一心不知额尔敦到底要做什么,只能默不作声地待在一旁,静观其变。
“既然如此……”那刺客神色一喜,当即狡辩道:“那我就更没有罪了,你必须马上放了我才行!因为,我刚刚只不过是想杀鞑靼的一个俘虏而已……还没有成功。”
沈一心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饶有兴致地想着:没想到,这个刺客还有点儿头脑。有意思……
很快,她便听额尔敦冷笑道:“谁说我今天要因为你刺杀一个大祯俘虏,而治你的罪了?”
“那是……?”刺客的语气里,透着满满的不解和迟疑。
“哼1额尔敦喊来侍卫,从两旁分别拿住刺客的肩膀,一本正经道:“我要治你的罪名是,擅闯我的宅邸,加之刺杀本少主未遂1
“我……我没有1那刺客见额尔敦随意往他头上安插罪名,忍不住惊慌道:“我要杀的是乌妮尔!不是你!你别乱说1
那刺客之所以这样惊慌,是因为,他心中十分明白,刺杀额尔敦和刺杀沈一心要承担的后果,完全不同!
先说沈一心。即便她眼下的身份再尊贵,也只不过是个无所依靠的祯人。是以,她要是被杀死了,只需阿里不哥在鬼沃赤面前稍稍替自己求求情,就能侥幸逃过一劫。
可额尔敦不同!他是鬼沃赤最为疼爱的儿子,又是整个鞑靼的少主。他要是有事,鬼沃赤定会将自己千刀万剐!
想到这里,那名刺客的面色不禁变得更加紧张起来:额尔敦故意说我要刺杀的人是他,看来……他是不打算放过我了!我该怎么办?眼下,我想去给阿里不哥传信,已经完全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