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岩知道三叔有秘密,而这些秘密一定是跟古玩圈子有关的。
“吆,行啊哥俩,喝上了,诺诺也来了”?三叔也很喜欢诺诺这个孩子。
“三叔回来了,快坐下,尝尝我亲自拍的黄瓜”,猴子每次见到三叔都很开心,诺诺赶紧给三叔搬椅子。
猴子不但会做菜,奇怪的是他这种不学无术的人做的饭菜居然极好吃,一点都不下于饭店的大厨,据他说没有人特意教过,天生一学就会还能推陈出新,经常自己研究个新的菜出来,去年偶尔把正在做的大肠弄焦了,居然顺手创造出一道焗大肠,被一个开饭店的朋友要去做招牌菜立马火了,郑岩总觉得这事真是活见鬼,但是更活见鬼的是郑岩吃起来上瘾了。
猴子早就把“三叔”这个称呼据为己有,把郑岩推一边非常热情的招呼着,刚才还在扯穿越到古代他会咋样,所以郑岩忽然怀疑猴子该不会转头冲诺诺:“来呀,赐坐,给朕的三叔再来一桶上好的扎啤,朕今天和三叔不醉不归”。
三叔洗了手把衬衣脱下挂起剩下一个背心坐了下来,这是准备好好喝一顿的架势。他坐下拿筷子吃了几口点了点头,对猴子的手艺很满意,然后端起酒杯以一个标准酒鬼的神态深深地喝了口青啤,面色很快开始红润,他一向喜欢喝酒,但是很不幸的得到了家族的遗传——过敏体质,酒量很浅,一喝就上头,让人跌眼镜的是他的最爱居然是二锅头,都能被二锅头的香味馋的口水流出来,只不过每次只能喝不到一两,还是分俩小时喝完,啤酒也就一瓶的量。
“三叔,我今天接了样东西,拿不准,你给看看,”
锦盒放到了桌子上,打开。
“你还有拿不准的?你现在都快成这咱这一带古玩行的人精了,前天老宋夸你说。。。”
随着郑岩把盒子打开,话音戛然而止,郑岩回头,三叔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脸色煞白的看着眼前的东西。
“三叔,咋了?”
猴子也发现不对。
“三叔,你见鬼了?”
三叔死死地盯着那个鬼头,跟见了鬼一样面色煞白,当郑岩喊第三声的时候才忽然一震,眼色迅速的扫过窗外,天已经黑了,有微风刮过,带着丝潮潮的凉意,现代天气预报还是很准的——今晚有雷阵雨。
“东西哪来的?谁送来的?长什么样?人呢?”三叔一连串的发问,带着一种急促又惊慌的语气,郑岩从没见三叔这么失态过。
“就是前几年常来山底下的那个韩胖子的儿子,说是韩胖子八几年从北边农村收的,一直没人看明白,拿来让咱给看看,”
“他怎么说的”?
“他就说是他们家老爷子从北边收的,一直没人看明白是个什么东西,有人介绍说咱这里应该能看明白,就送过来了,而且就要了个收条,说是放咱这里放心,看明白了咱再一块坐坐聊聊”。
“他说谁介绍的”?
“没说,我也没问,怎么了”?
“哼”。
三叔冷哼。
“怎么了三叔,里面有猫腻?”
三叔又朝窗外看了一眼,弄得郑岩和猴子也朝窗外看了一眼,过了一会,三叔似乎回过神来。
“猫腻肯定有,他是不是知道里面的事就不一定了”
郑岩被三叔高深莫测的话唬住了,愣了一会,三叔又喝了一口扎啤,呛住了,咳嗽起来,诺诺急忙给他拍打后背,三叔摇了摇手止住了咳,抬头盯着桌子上的东西,忽然又打了个寒战,眼光再次瞄向窗外,风更大了。看到三叔这个样,郑岩、猴子和诺诺也面面相觑了。
窗外传来阵阵的雷声,沉闷的滚过天际,紧接着“哗”的一声,雨来了,屋子里几个人都不说话,三叔一直盯着那个铜器,但是显然,他又走神了,脑子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过了许久,三叔似乎拿定了什么主意,冷不丁说道:
“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郑岩三个人顿时被吓住了,这思维跳跃的太快,郑岩的脑子一时没跟上。
“三叔你没事吧?咱别喝了”。
三叔没吭声,眼睛依然在盯着铜器。
郑岩和猴子互望了一眼。
“三叔,要不咱早点休息吧,猴子你也别走了,一会把诺诺送回家给你妈打个电话,今晚就住这里陪着三叔好好聊聊天”。
“好嘞,电话就不用打了,我妈都习惯我夜不归宿了,我这个点打电话回去她第一反应肯定是准备去派出所领人”。
三叔神态复杂,似乎心绪很乱,抬头看了看他俩自己又愣了一会神,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起身到书桌前拿出钥匙打开中间的抽屉在里面翻了一会,找出一个陈旧的笔记本扔给郑岩,然后转身拿起脱在椅背上的衬衣,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说:“我得出去一趟,估摸最少两三天、最多一个礼拜才能回来,东西我带着,那边你拖一下就说正在鉴定,这个笔记本里的东西你们看看“。
说完又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郑岩看了一会:”有些事情早就想和你谈一谈,但你爸妈不想你跟我走这条路所以一直在犹豫,可你是个好苗子,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本来打算再过一阵再说吧,也好看寒你自己的心意到底是怎样的,但是今天遇到这件事,再拖下去是不行了,你们就先看看我的笔记本,里面有我以前的一些经历,看完了别拿出去有问题都等我回来再说,”。说完包好锦盒,头也不回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三叔,要下雨了,你带伞氨,诺诺赶紧喊道。
“哦”,三叔又转回头来从橱子里拿出折叠伞,然后转身走出了家门。
郑岩和猴子又面面相觑,三叔从来不是说话做事这么没头没脑的人。
郑岩看了看手里的笔记本,红色塑料封面,上面还有“工作手册”几个字。
“猴子,你先把诺诺送回家,我去泡壶茶,咱俩喝着茶看”。
诺诺赶紧起来说:“我去泡茶,现在还早,一会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没事的”。
猴子看了看诺诺说:“这才九点,你先去泡茶,听完三叔写的东西我再送你回去”。
铁观音的香味随着水汽在屋子里蔓延开来,随着暴雨,从窗外吹进来一阵带着水气的风,给屋子里带来了一点点湿润,看来这场雨会下得很透。
笔记本比较老了,翻开第一页没有题目,用钢笔写的,是三叔的字体。猴子挑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诺诺倒好了三杯茶,然后坐到沙发上靠在了猴子身边。
“你知道我最讨厌看东西,还是你念吧”。
郑岩冲他翻了个白眼,喝一口茶,低下头开始读三叔的笔记。
看起来好像是一个自传,文风带有明显属于三叔的风格。
“我生长在一个考古世家,从小就是在瓶瓶罐罐中长大,自懂事的时候起就知道——我这辈子是注定要和这些东西打交道了,好在我也乐在其中。
可能是家学渊源,第一个学会背诵的是纪年表,第一次有印象的玩具是一把汉五铢。但是对于我来说,这都是一些过去的东西、过去的故事,是不再存在于现实的陈迹,就像流传于坊间村落的鬼怪故事,已经远离我们而去了,留下的只是一些偶尔的印记,直到遇到了彻底改变我这种思维的那件事,那件我少年时代常常做梦都被惊醒的事。
那年我大约是十四五岁,暑假刚开始爸妈就都出差了,我就住在了舅舅家,舅舅是部队后勤部门的军官,他住在一个部队的大院里,位置处于郊区,算是城乡结合部了。那院子很大,里面有荒丘、野地,还常看到兔子、黄鼠狼、刺猬这些荒地常见的东西,离舅舅住的平房门口有八九十米远的地方是部队的操场,红砖铺成,俩篮球场大,战士们常在那里操练、打篮球。
大概是七八月份吧,那时候也没有空调、电扇,晚上的闷热使我睡不着觉,就爬起来出去乘凉,那个年代住在部队里还是很踏实、很有安全感的,家家户户都只有一扇一推就开的纱门,晚上大人对孩子们管得也不严。
记得那时的月亮很亮,银色的月光亮的晃眼,要是拿本书都可以看清楚书上的字,有时候半夜睡醒起床走出门去,如果不是天上挂着月亮而四周空荡荡的也没有一个人,都会令人怀疑这是不是夏日的午后,而自己处于睡懵了分辨不出时间的状态。
部队要盖新营房,所以操场上堆了一个很大的木材垛,全是三指厚的木板,大约有两层楼高,四四方方,体现出部队上一丝不苟、整齐划一的风格,我经常爬到上面去坐着乘凉看星星。
因为父母工作忙照顾不了那么多孩子,所以我是在青岛海边的亲戚家长大的,一直到六岁回济南上学,那时候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所有人都在饭后来到马路边坐着聊天,夜晚还可以看得到银河,亮灿灿的一条光带横亘天穹,玩闹累了躺在铺开的蓑衣上看着星星,姥爷给我讲哪颗是牛郎星、织女星、北斗星、昴宿,因而很容易就养成对星空的迷恋,所以喜欢看星星是我始终没有改变的习惯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