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商宁姗姗来迟。
看着众人统一的一身黑色夜行衣,蒙着黑色面纱,再看看自己随意穿着的白色麻布衣服,商宁有些无语。
“诸位这是要……劫囚?”
“你叫我们大半夜来衙门,不穿成这样,不就被人发现了?”梅小妹没好气地说。
商宁讪笑着,指着身后面无表情的人说,“我带钥匙了。”
程怀没有动,只是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对商宁说,“商兄弟这是何意?”一边说着,手一边慢慢地放到了腰侧的佩剑上。
再看对面的梅氏兄妹,似乎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方诸站在一边,眼睛死死盯着程怀,仿佛只要他出手,就会立马阻止。
一时间火花四溅……
一旁的燕若回则不着痕迹地挡在商宁身前,担心一会儿打起来会伤到她。
“仵作呢?”却见商宁从燕若回身后探头探脑地张望,只见梅氏兄妹身后,默默地站着个蒙面的黑影,“挺专业,面都蒙好了。行了,人都到齐了,进去吧1
“……”
见众人都没有动,商宁耸耸肩,也不理他们,径直往冰窖走去。走了一半,回头朝黑影仵作勾勾手,那“仵作”犹豫了一下,便也跟上前去。因为事前请程怀打过招呼,所以守卫很容易就放他们进去了。
商宁和仵作穿上放在冰窖门口的衣服带上面巾,走了进去。傲剑山庄的弟子的尸身已经被重新安放好用白布盖着。虽然放在冰窖,但过了这些天,尸身已经渐渐开始腐坏了。
商宁走过去,朝仵作招招手,“看看他背上的伤。”仵作闻言走上前,伸手掀开白布。
“是你弄得吗?”只见那仵作身形一愣,杵在那没动。
“哪有仵作连工具都不带的,更何况……”她冷哼一声,“伤我的人,烧成灰我都会认识1
梅初白也不说话,他把弟子翻过来,举起灯笼仔细看了看伤口。
这时,门外传来响动,方才对峙的众人陆续走了进来。此刻蒙着面的梅初白正在翻看尸体,梅小妹赶忙蹦过去,凑到他身边一起看。程怀和方诸二人依旧显得十分警惕,一个警惕疑似的凶手会破坏尸体,一个则是警惕程怀会突然出手伤人。燕若回一进门就看到商宁,连忙走了过去。
而商宁此刻更感兴趣的,则是走在最后一个人——从昨晚就开始冒充梅初白,让梅小妹既尊重又忌惮的人。
那人此刻正顶着梅大的脸,靠在一旁,看着真正的梅氏兄妹在那边捣鼓。商宁想从他的肢体动作或者眼神中看出些什么,可结果什么也看不出。看不出他对那对兄妹的任何感情,也看不出他对这些事情是否关心,似乎冒充梅初白这件事,也仅仅是扮演一个角色一样,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情感。一定是光线太暗了,商宁这样想。
见有人一直盯着自己,那人转头看了过来,商宁也不闪不避,继续盯着他瞧。那人似乎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又转过头去看向梅氏兄妹。只见梅氏兄妹看完尸体,朝那人走了过来。
“这伤有问题。”只听梅小妹说。
“什么问题?”程怀站在一旁看着假白玉梅花,“有此等功夫一击贯穿身体,且使用梅花暗器的,偌大江湖舍你其谁。”
“伤痕是印上去的。”只听一直没说话的真梅大开口了,他看了看靠在一旁的假白梅,只见假白梅从袖中取出一物,亮在程怀等人面前,“这是真的白玉梅花。”他把暗器递给众人传看,程怀接过白玉梅花走到尸体旁,形状与尸体上出现的几乎分毫不差,梅花印清晰地浮现在尸体身上。
“但是……”他看了看四周,似乎在找什么。只见燕若回从冰窖的角落里拖出一头猪,放在冰窖的桌上。假白梅脸上似乎露出了赞许的神态,商宁还未看清,只听“嗖”、“啪”两声,她顺着众人的目光向那猪看去,猪依然稳稳地趴在桌上,它后面的墙壁上,白玉梅花深深地嵌在墙里,只留下墙面上清晰的梅花印记。
再看看其他人,燕若回眼中的崇拜、梅小妹眼中的敬畏、程怀眼中的惊讶和略微的不甘、方诸眼中的赞许、还有真白梅对此的习以为常。她收回视线,走到那块猪肉那边仔细看了看。
“果然不一样埃”商宁点点头,她又摸了摸墙壁上的痕迹,暗叹果然江湖功夫就是深不可测。她看向众人,“人的身体柔软,不似墙面那般坚硬,梅公子内力高深,又是远射,是不会留下如此清晰可见的梅花形状伤口。”她向程怀走过去,“程大哥……”
此时的程怀紧紧握住拳头,不甘、嫉妒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明明是同辈人,可他们却很快成为了天之骄子,而自己只能蜗居在这小小的镖局,连解决黑山三杰都得益于一个武功全无的小姑娘。
突然方诸和梅初白同时发力,梅初白已顾不得易不易容了,冲到程怀面前,死死按住他,梅小妹也冲过去伸手点了程怀身上的几处穴道,随后朝他的后背一掌打去。
燕若回则是一个箭步冲到商宁身边要把她拉到一旁远离程怀,却见隔空伸过来一根藤鞭,卷住商宁的腰,瞬间就把她扯到了一边。原来是假梅大。
商宁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突然飞了起来,快落地的时候,感觉到一只手把她轻轻托了一下,自己才没有重重地摔到地上,只可惜没站稳,“咣当”一下撞在了墙上。
“哎哟1她叫了一句,扶着墙站稳身子,皱着脸揉了揉胳膊。假梅大有些嫌弃,都扶她一把了怎么还站不稳,却看见商宁眯着眼嘟着嘴瞧着他,竟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燕若回跑回来,看着商宁的模样一边心疼地帮她揉胳膊,一边不满地等着假梅大,帮人帮到底,人家一个姑娘,就不能怜香惜玉,怎么就不好好地接着呢?
另一边,程怀像是魔怔了一样,点穴似乎对他起不了什么作用,他不停地在三人的束缚下挣扎着。因为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镖局的当家人之一,他们也不好真的下狠手伤了他。
四个人就这样僵持不下的时候,只见一条藤鞭飞过来,将程怀紧紧绑祝这藤鞭看似平平无奇,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论程怀怎样挣扎,始终挣脱不开。
见此,另外三人也松了口气,商宁看着这一幕,不由地走了过去,举高灯笼仔细瞧着程怀的脸。只见他双眼泛着血丝,喘着粗气,商宁拿手在他眼前晃晃,他并没有反应,只是本能地挣扎着……
“唔……”她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转过头朝梅初白说,“诶,借你的内力用一下?”
梅初白想了想点点头,就势朝商宁伸手……
“不用。”商宁拨开他的手,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两句。只见梅初白皱了皱眉,不确定地看着商宁。商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点点头。梅初白将信将疑,但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若是就这样将人带回去,惊动了镖局的人,到时候虽然有方诸可以作证,但难免还是会惹人怀疑,又泼一倒脏水在他身上,他自己倒不要紧,但不应该连累在场的其他人。
于是他让众人退开避免被波及到,然后将双手举到程怀面前……
“啪、啪、啪。”他运了运功,在程怀面前拍了三掌,离他最近的梅小妹被这带着内力的声波震到,难受地捂住耳朵蹲在地上,直到一边的方诸在她双耳旁拍了一下,她才觉得好了一些。另一个被波及的是商宁,尽管已经躲得很远了,但这冰窖就这么大,她又不会武功,于是被那强劲的内力给震伤,吐了口血。
燕若回扶着她,却束手无策。他武功不济,保护自己都还是勉勉强强,更别说帮商宁了。短短几天,这帮人已经伤了小商两次。他看向梅初白,眼中透着愤怒。
“没事的。”只听耳边传来商宁有些虚弱的声音,“这是我要他做的,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么不中用,这冰窖都没事儿,自己却吐了血,早知道就躲到外面去了。”
梅初白已经将内力控制到最合适的强度,他既责怪又心疼地看了一眼硬要凑近来的妹妹,又带歉意地朝商宁点了点头,随后开始查看程怀的状况。
程怀功夫虽然不错,但由于进入癫狂状态并不受控,被梅初白这么一击整个人也如商宁一般吐了血,随后呆呆地坐在地上。
“你不会把他拍傻了吧?”恢复过来的梅小妹又凑到哥哥身边,一起蹲着看着地上的程怀。梅初白眉头紧锁,他也不确定自己的内力是不是真的控制到位了,他转头看了看商宁,离那么远的不会功夫的都伤得吐了血,这个……万一真傻了……
“我看看。”方诸走过来,搭上程怀的脉。方诸博学,对各种知识均有涉猎,医术虽不是精通,但也有所小成。
他把了会儿脉,又翻看了一下程怀的眼睛,折腾了一会儿,摇摇头。梅小妹见此紧张地抓住方诸,“二哥,难道……”
“没事。”方诸说,“梅兄内力控制的很好,而且并未直接接触他,再加上程兄原本身体强健,所以应该没有大碍。至于这呆呆傻傻的……”方诸想了想,想方才对梅小妹那样,朝着程怀的双耳拍了拍,又把他的嘴巴扒开活动了一下。然后在程怀耳边不停地叫着,“程怀兄,听得到吗?程怀兄,听得到吗?”
过了一会儿,就见程怀眼神逐渐清明起来,他向四周看了看,“这是,怎么了?”
见程怀清醒过来了,正在给商宁输内力疗伤的假梅大一伸手,收回了绑在程怀身上的藤鞭。方诸又给程怀把了把脉,点点头,“回去调养调养,应该不会有大碍。”随后又转头对商宁道,“商姑娘,如何?”
商宁点头道,“我答应这两朵梅花帮忙洗脱罪名,现在在场众人都已知白玉梅花并非真凶,目的也就达到了。”
于是方诸和梅小妹扶着程怀,燕若回扶着商宁朝镖局走去。真假梅大远远跟着,直到看着众人平安回到镖局后,便离开了。
“跟你进去的那个才是梅大吧?那跟梅小妹站在一起的是?”回去的路上,燕若回问。毕竟也在江湖混迹了一段时间,看方才制服程怀的那手功夫和商宁的态度,他便也知晓一二了。
“许是四君子中的谁吧。”商宁含含糊糊地说。
“不像。”方诸闻言摇摇头,“我不记得四君子里有谁是用鞭的。”
“那就是他相好吧。蒙着面又一直没说话,可能是个女的。”商宁有气无力地嘟囔着。梅小妹闻言在一旁偷偷地笑。话题就此揭过,众人也不再探究神秘人的身份了。
天还未亮,镖局的人大都还在梦乡,众人避开巡夜的人各自回了房。程怀这一路渐渐清醒了,也表示明日会召集其他人为白玉梅花洗清冤屈。
燕若回和商宁回到西厢房,燕若回扶商宁躺下后,急急忙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取来药丸给她服下,见商宁脸色略微有些好转后,这才关上门离开了。
又是因为疼痛的缘故,商宁躺在床上睡不着,她望着天花板,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怎么看上去那么熟悉,在哪见过呢?”她自言自语道。
“你见过?”
只听房顶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就见两个身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落在了她的床边。
十、真假梅大,遗失的秘术
只见两人仍穿着黑色的夜行衣站在商宁床边。面纱已经取了,露出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来。
“是要玩猜真假的游戏么?”商宁侧了侧身,可五脏六腑像是跟着被扯动了一样,疼的她不由放弃了大幅度转身的打算,只是慢慢地偏过头看着两人。
两人没说话,只是朝商宁走近一步,似乎是默认了商宁的说法。
“幼稚。”商宁撇撇嘴,朝左手边的人说,“你,坐到那边去,不许过来,离我远一点。”那人听话地过去坐了。然后又朝右边的人招招手,“假道士的药吃了不解疼,你在冰窖里给我输内力的时候挺舒服的。”那人看着女子可怜兮兮地朝他眨着眼,笑了笑,似乎认命地走过去,小心地把商宁扶起来靠在床边,帮她输内力疗伤。
三人许久无话,半晌,只见床边的人收了内力,“你身体弱,得慢慢调养,输多了你身体受不祝”商宁点点头,道了谢,随后看向乖乖坐在凳子上的人。那人眼里似有一丝委屈一般看向二人。
“怎么发现的?”床边的假梅大问。
“绝技。”商宁似乎是身体大好一般,盘着腿坐在床上,朝他们眯着眼笑着,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呵。”假梅大被逗笑了,不由伸手摸了摸商宁的头。手感真不错,像极了小黑,眯着眼的样子也像……
“啪”商宁拍掉头上的手,朝假梅大瞪眼睛……
嗯,生气伸爪子的时候更像了。假梅大笑着看着商宁,一边揉着手一边想。
“秘术。”冷不丁,一旁一直乖乖坐着的梅初白开口说话了。
“秘术?”商宁愣了愣,转头看向假梅大,“什么秘术?”
只见假梅大收敛笑容,认真地看着商宁,“你的通天眼,是谁教你的?”
“通天眼?”商宁看了看梅初白,又看了看假梅大,发现他们是很认真地在问她这个问题,便更懵了。
“从你遇见铁狮镖局的镖师开始,这一路上,在你的提醒下,除了一开始的黑山三杰,你们这一路几乎毫无阻碍地回到了金石城。”假梅大说。
“不可能。”梅初白接话道。
假梅大点点头,“或许其他小镖局有可能,但对铁狮镖局来说,一路上不死伤一小半的人,是根本不可能的。”
商宁眨巴着眼睛看着二人。
“铁狮镖局可不仅仅是个镖局而已。”假梅大神神秘秘地说,他看着商宁始终不变的呆愣样子,不由伸手弹了她一下。
摸着脑门,商宁有些闷闷不乐,放在以前谁敢这么对自己,果然是离了权力,一切都不一样了,放在过去谁敢对她如此不敬,她必是要……唉,罢了,她想了想江湖人那变态的功夫,缩了缩脖子。
“铁狮镖局的总镖头王虎,原本不姓王。”正胡思乱想着,商宁听到假梅大说,“你听说过金狮帮吗?”商宁摇摇头。
“那三宫三殿四庄呢?”
商宁点点头。
“当今江湖,许多曾经风光无限的门派,或被灭、或被吞并、或隐世于物外不问世事,如今也只剩下这十大门派。十大派历史悠久,资源丰厚,这是能问鼎当今江湖的重要原因。金狮帮虽然成立不久,比不上十大派,但短短数十年,已然成为新兴门派中的佼佼者。若是能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未来有可能赶超那些老牌门派。而这王虎是金狮帮现任帮主金龙的亲哥哥,更是曾经的金狮帮帮主金虎。”
“难不成又是什么兄弟争斗的戏码,导致大哥远走他乡自立门户?”商宁问。
“不是。”梅初白说。
半晌,见梅初白并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打算,假梅大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想了想,接着说道,“这王虎之所以离开金狮帮,按江湖上流传的说法是,为了帮派大业,自己能力有限所以退位让贤。”
“退位让贤?”商宁似是了然的点点头,“古今帮派也好,世家也好,不少都是因为自视甚高,孤芳自赏,既不想补自己所短也不屑于纳他人所长,以至于最后,或遇到瓶颈而渐渐衰落,或孤立无援被一夜灭门。这王虎倒是有一些眼界……不过……”
“不过什么?”梅初白问。
“不过若真如此,何必改姓呢?”商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呵呵。”假梅大笑了,看向梅初白,“你当初若是杀了她,那就太没意思了。”
“……我又没想杀她。”只听梅初白小声嘟囔,“谁知道她那么弱,一点武功也不会……我才散了一点力而已,一般也就是头晕……”
“我会不会功夫,你功夫那么好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咳咳……”商宁瞪大眼睛一副气急的模样,原来不是这人阴晴不定,也不是自己识人不清,只是因为自己不会功夫才会伤的那么重!不,是因为这个真白梅蠢啊!
“……会通天眼的怎么可能不会功夫……”梅初白小声地辩解,“功夫极高之人是可以隐藏自己的功夫的……”
“咳咳……我看着像会功夫的吗??”
“……谁知道呢……”
“你……”
“好了好了。”假梅大看商宁动了气,小脸通红的,忙过去又给她输了内力,还不忘甩给梅初白一个警告的眼神。梅初白缩了缩脖子,继续坐在凳子上装透明。
假梅大一边给商宁运气一边继续道,“事情的确没有表面上那么光明正大。反正王虎,是被迫出来自立门户的。”
商宁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不过虽然王虎改了姓,看似与金狮帮没什么关系了,但他那把大刀,在当初金狮帮创立的时候,可是砍过不少门派人的脑袋,如今每每找上门的也都不是什么小鱼小虾,可是铁狮镖局的镖师并不都是武林高手,所以每次出镖总会较多死伤。”
“所以你们觉得,之前是因为我会什么通天眼,所以镖队才能避开祸患,安稳回到金石城?”商宁缓过气来,问道。
假梅大和梅初白点点头。
“可是,我并不会什么秘术。”商宁两手一摊,“趋利避害只不过是生存本能。”
另两人对视一眼,显然并不相信。
“你们说的秘术、通天眼到底是什么呢?”商宁好奇地问。
“坊间流传江湖上有十三秘术。”假梅大说,“除了你知道的那十大派各持一术,另外两个则为黑狱和清羽山庄所有。”
“那还有一个呢?”
“灭了。”梅初白接到。
“灭了?”
“曾经并不是三宫三殿四庄,而是四宫三殿四庄。但几十年前,这其中一宫,被灭门了。”假梅大说,神情看似淡漠,但却透着几分悲凉。
“你跟这一宫……关系匪浅?”商宁问。
“那倒没有,心生感慨罢了。”假梅大淡淡道,“黄道宫,这宫的名字叫黄道宫。”
“天地玄黄。”商宁念着,“这么顺口,难不成又是什么古老门派分支?”
“不错。”梅初白说。
“你想的不错。”假梅大赞许道,“四宫原是一个整体,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便由当时的四大护法分别带着各自的弟子另立门派,便有了现今的四宫。”虽是轻描淡写地说着,但商宁却可以想象当年斗争的惨烈。
“所以,由黄道宫所持的秘术,就在几十年前消失了。而知道此秘术的人,要么死了,要么闭口不言。所以如今江湖中只剩十二秘术了。”
“至于这秘术,说穿了也就是一些武功秘籍或者一些幻术、一些技法。是各个门派所持有的、独一无二的绝技。不过……如今流传下来的威力与远古时期是万万不能比的。”
“方才提到的通天眼,传说是一种占卜之术,练成之人无需借助龟甲铜币之类外物,只靠双眼便能见前世今生。只不过现在几乎无人能习得其真髓,目前也只有天目宫的莫仙子掌握其一二而已。”
“这么神棍……”商宁小声嘀咕。
“不少人亲眼所见的。”假梅大说,“不止如此,今日我们在冰窖看到程怀的模样,怕也是中了玄虚宫的独有的摄魂术,被施此术者,乱心、乱智、乱性,只会见到施术者想让他见到之事,只听见施术者想让他听到之事。不过,根据施术者能力高低,被施术者的情况也会不尽相同。像程怀公子的那种,想必施术者只是个半吊子……”说到这,假梅大看着商宁,“江湖中习得此术之人屈指可数,只有玄虚宫内力达到一定境界的人才能修习此术,见过其真面目且还清醒活着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不是宫中弟子就是内功极高之人。不知你是从何处得见?并还懂得解法?”假梅大步步紧逼,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唔……”商宁哼哼了两声,对假梅大的质问不以为意。“不记得了。”
房中陷入了一阵沉默。
商宁打了个呵欠,也不说话,只是撑着头看着真假梅大。
梅初白双手放在膝上,微低着头,目光似乎一直在盯着垂在地上的床幔,假梅大则一副懒懒样子靠在床边,把玩着从脸上取下来的面纱。
江湖中人都道是白玉梅花性情难测,又有多少人知道其实他们是两个人呢?商宁默默地想,他们又是为何要扮作同一个人呢?
“所以,小假,你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商宁实在困得不行,他们有功夫能撑住,自己可不行,更何况又伤上加伤,更需要好好休息。
小假?假梅大对这个称呼有些哭笑不得,正准备开口,只见梅初白抬起头说,“找你帮忙。”
“什么忙?”
“找凶手。”
“不要。”
“……”梅初白闻言又委屈地低下了头。
“不会叫你白帮的,只要你愿意帮忙,需要什么可尽管开口,只要我们能做到的……”商宁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假梅大继续说下去,“我不会你们说的秘术,对这些江湖纷争也没什么兴趣。你们也看到了,只不过短短几天时间,我也只不过稍稍了解多了一点点,就搞成这个样子,若是再插手,说不定小命都没了。我只想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而已。”
“……若是,江湖中人都知道一个非天目宫的弟子,学会了天目宫的秘术,甚至更精通……”
“你威胁我?”
“方法虽然卑鄙了点,管用就行。”假梅大微笑着,“不过你放心,无论是金钱还是应有的权利,我们都不会亏待你的。”
“……好走不送。”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刚走到门口,似是想到了什么,假梅大回过头,看着商宁,微微笑道,“还有……我不叫小假,你可以叫我凌澈。”说完,随着梅初白的身影,一掠而去。
看着被掌风轻松关上的门,商宁神情渐渐严肃起来。这一路上小心谨慎,不仅是因为不会武功,也是为了尽可能少的留下踪迹,本想借着铁狮镖局的镖队隐藏自己,想不到竟阴差阳错地把自己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境地。
还有那个小假……不对,那个叫凌澈的人,一副看似无害温柔体贴的模样,骨子里黑透了,若是真被他胡乱说自己会什么天目宫秘术,最后恐怕只有依附于他或者霍家庄才能活命,而且别无选择。
她慢慢地从床上爬下来吹熄蜡烛,又颤颤巍巍地走回床上躺下,有了凌澈的帮助,内伤已经不似之前那般钻心地疼痛,她不由自嘲地笑了笑,想不到舒适日过久了,这点疼痛都忍不了了。她闭上眼睛,罢了,还是尽快解决这些事,早日摆脱这些人的纠缠方为上策。
就这样想着,商宁缓缓进入了梦乡。
黑暗中,燕若回睁着眼睛,听着隔壁渐渐没了动静,随后便是商宁那熟悉而平稳的呼吸声,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放心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