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头?1燕若回惊讶地看着他,照理说程怀功夫高强,若不是白玉梅花那一等一的高手,应当不会是程怀的对手,“莫不是镖局以前惹到的什么高手?”
程怀摇摇头。商宁打量了程怀几眼,思忖片刻,“死者家属?”
程怀蓦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她。
“你看着狼狈但并受什么重伤,衣服上这些污渍都是些鸡蛋浆蔬果汁之类的,打你的人不会功夫。城中其他百姓对镖局虽然有些忌惮,但也还是有一些尊重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被王虎偃月刀砍死的那些人的家属了。”
程怀叹口气点点头,“不错,我与二师弟在城中打听情况,虽然之前出了那些事儿,但毕竟镖局庇护了城中百姓这么多年,大伙儿还是卖镖局几分面子。没想到正好遇到了徐家人,哦就是被偃月刀所杀害的徐氏米铺的少东家的家人。”
燕若回在城中假扮道士的时候,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有所了解了,程怀话音刚落,他便接着说道,“据我所知,被偃月刀砍死的有三人,这徐家少东家是一个,另外两个一个是金石城赵城主的儿子,一个是……”他顿了顿,看了看程怀。
“还有一个是傲剑山庄的弟子。”程怀说,“傲剑山庄打造的兵刃时常会委托我们铁狮镖局进行押送,双方关系不错,所以这次这位弟子路过金石城,便暂住在镖局中,谁知竟然死在了镖局中。”
“真的是已故的王虎镖头用偃月刀杀人?”商宁问,“这是如何验证的?”
“这……”程怀点点头,“虽然不想承认,但师妹亲自去看过,还带着师父的那把刀比过伤口,确实是偃月刀砍的,而且,刀口平滑流畅绝对是一刀毙命。”
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后商宁开了口,“程大哥,今日这事,自从那些人死后发生过多少次?”
“……第一次……”程怀神情看上去十分严肃,“这也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
商宁了然地点点头,转头对燕若回说,“燕大哥,你出马的时候到了。”
燕若回眨了眨眼,商宁道,“按理说要真想找铁狮镖局的麻烦,那些人都死了这么久了,这事儿绝不可能是第一次发生,所以……”
“定是有人挑拨1燕若回恍然大悟。
“燕大哥你进镖局本来就是来捉鬼的啊,只是之前诸多顾虑只能暗中调查,但现在程大哥急匆匆前来找你,怕是……”商宁笑了笑,看向程怀,“这镖局的当家们也同意了吧?”虽是疑问的语气,但商宁十分肯定,今天这事儿一出,铁狮镖局就不可能再当鸵鸟,准备糊弄过去了。
“铁狮镖局自建立以来,始终秉承侠义之心,济世救人。不敢说闻名于整个萧国,但对这金石城的百姓,我们镖局绝对问心无愧。”王忠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身后是王燕和赵雄。
王燕走过来,先是问了商宁的伤势,随后对燕若回施了一礼,“燕公子,我听二位师兄说你师承名门,一直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父亲一世英名,死后却遭人污蔑,声明毁于一旦,他一手创建的铁狮镖局更是被人诋毁,声名狼藉。小女子在此恳求燕公子出手相助,为镖局和家父挽回声誉。”
赵雄冲燕若回双手抱拳,“燕公子,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出手相助1
看着眼前镖局的几位当家如此诚心诚意地向自己求助,燕若回突然有些心虚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原本自己暗中调查,查到了算有功,查不到也无过啊,可现在要真接了这委托,那……
正当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商宁突然靠过来,小声说,“想想你的师傅……”
“好!诸位放心,包在我身上1燕若回跟打了鸡血一样,拍着胸脯说道。
待众人离开后,燕若回突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突然弯下身子抱着头,“啊啊啊,我在说什么啊!这段时间我在镖局这么久连鬼影子也没发现啊!我上哪儿去帮他们伸冤啊!难道要用言鬼术?可我没学会啊!难道要去请师傅?不行绝对不行!可是万一没搞定……怎么办,怎么办……”
商宁听着燕若回碎碎念,有些无奈地掏掏耳朵,自己好心好意帮他可以名正言顺地降妖除魔,好像反而害了他。
不错,这一切,就是商宁做的“好事”。
她一方面借在镖局转悠的机会跟丫鬟、大娘八卦鬼神,以大多女子的性子,她们一定会把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传出府,再加上之前燕若回半夜三更闹出的那些事儿,更加深了“铁狮镖局闹鬼”的“事实”,慢慢发酵,总会传到那些死者家属耳朵里,压抑着的不满总有一天会爆发。另一方面,再跟镖局的当家们聊聊天,吹捧吹捧燕若回的本事……
嗯……商宁对自己的“杰作”还是很满意的。
只不过……她看着燕若回半癫狂的模样,自己本来是想着“报答”一下他对自己的照顾之恩,可结果好像不是很理想。
“那个……燕大哥?”商宁小心翼翼地拍了拍燕若回的肩膀,燕若回转过身……嚯!眼睛都红了!商宁咽了口唾沫,“你不是一直想捉了这鬼跟你师父邀功么,这可是个机会!以铁狮镖局在江湖上的名气,如果……”
“如果捉不到,师父把我扫地出门,从此再难见佳人容颜,对我而言岂不更是撕心裂肺之苦?”燕若回眼泪汪汪地说。
“其实,我……”
“对啊1还没等商宁说完,燕若回突然跳起身来,抓住商宁的肩膀,“我怎么忘了,我没本事,但小商你有啊!你这么能干,一定可以帮我1说着一把抱住商宁,“小商啊,哥哥我只能靠你了,呜哇……”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可以不打扰你让你专心捉鬼的。”商宁默默地说,她感到自己的肩膀和后背被燕若回的眼泪和鼻涕弄的湿乎乎的,有些无奈地耷拉下肩膀,任由燕若回继续祸害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还算过得去的衣服,欲哭无泪。
就这样,本想置身事外的商宁因为那仅存的一点良知和愧疚,最终被拖进了铁狮镖局闹鬼的事件之中。
第二天,程怀便拖着极不情愿的二人上了前往官府的马车。
马车上,程怀看着眼前蔫蔫的两人,有些好笑。他自然看得出昨晚燕若回的那受惊的模样可不是惊喜,而是惊吓。明明当初他费尽心思想进镖局捉鬼,被镖局的弟子打出去了好多次还不肯罢休,如今好不容易给他开了大门让他名正言顺地捉,他又是这副模样。程怀不禁摇摇头。
再看商宁,这丫头虽然不会武功,但一路上明里暗里帮镖队躲过了不少麻烦,虽然看着不是什么大事,但始终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可这次……倒不是怀疑她的本事,而是程怀总觉得,这丫头原本在镖局混吃混喝,无所事事过得十分逍遥,这次,看上去似乎是因为燕若回的缘故插手此事,但是程怀又忍不住怀疑她的真实目的。
这两人虽认识不久,但没想到如此投缘,对对方如此上心……程怀也难免八卦了一番。
“别看了程大哥,我跟老燕之间可是妥妥的兄弟情谊。”只见商宁靠在马车上,眯着眼瞧着他,让程怀有些尴尬,但很快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移了话题,“之前死去的徐少东家和赵城主的儿子已经下葬了,所以现在只有傲剑山庄弟子的尸体存放在府衙的冰窖,等傲剑山庄的人来领。之前仵作和师妹都已经看过尸体了,你们这次过去还想了解什么呢?”
“咳咳。”商宁捅了捅还在神游的燕若回。
“……啊,那个,我想过去探探死者身上有没有留下……那个什么……魂魄的残识,或者若他真是厉鬼所害,尸体上应该也能探出厉鬼留下的痕迹。当然,这些是你们这些外行人不懂的,到时候听我安排就是了。”燕若回回过神,老神在在地说道,随后又蔫蔫地靠在了马车上。
商宁看着燕若回,摇摇头。这厮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么?之前还装模作样地穿个道士服,现在穿着昨天就没换过的皱巴巴的衣服,挂着他那装着做法物什的破布包,顶着两个黑眼圈就这么来了。
很快,马车到了衙门,程怀跟守卫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二人去了冰窖,还不忘解释说,“江湖之事,有时候官府不好过多插手,镖局在这一带有些声望,所以有些事他们暗地里会让铁狮镖局来处理。”
“小小的镖局在城里竟能抵上半个官府,那些再大一点的门派岂不是可在地方只手遮天了……”商宁暗自思忖。
到了冰窖门口,仵作早已在那边等候,见三人前来,便递上围裙和蒙面的白布,穿戴好后带着三人进了冰窖。
冰窖里,程怀抱着剑站在一旁,燕若回在一旁的桌子上开始倒腾他那些“法器”,商宁则一边跟仵作聊天,一边打量着尸体,不时地让仵作把尸体翻来覆去地给她看。
过了许久,燕若回似乎终于折腾完了,仵作便也退到一边。只见燕若回一手持罗盘,一手持金铃,围着尸体念念有词,随后耍了几个很漂亮的把式,把仵作唬得连连惊叹。
这假道士看着还是有几分唬人的本事,商宁满意地点点头,视线又回到了那具尸体上。这小城的仵作能验到这种程度还是不错的,不过,她记得以前小尘儿验尸的场面可比现在血腥多了,那尸体都被分解得……她打了个寒颤,不过最后那拼接缝补的功夫更让人叹为观止,那么多切口被她重新一接,愣是没让那帮老古董找出什么茬儿来。
唔……她的视线停留在尸体背上的一处极小的伤痕上,那形状有一点熟悉,如果她想的没错的话……
“程大哥,”商宁朝程怀招招手,程怀看燕若回正看得起劲儿,听到商宁叫他,便走了过去,“程大哥,你之前有看过死者的尸体吗?”
程怀摇摇头,“我大多数时间都在外走镖,这些事儿全靠师妹和忠叔传书给我,我才知晓。”
“那你来看看这个。”她引着程怀看向她十分在意的那个伤口。
“咦?”程怀皱了皱眉头,沉默了半晌,退到了一旁,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燕若回收了势,长舒一口气,商宁见他脸色不似之前那般难看,便知晓他应当也是发现了什么。
“咳咳。”燕若回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一副故作高深的样子,“方才我已寻到这位侠士的残魂,并从中知晓了一些事情。”他收了东西,走到程怀身边,“程兄,不如我们回去再说。”
程怀点点头,带着商、燕二人离开了衙门。三人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