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泰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他们兄弟在淮西纵横多年,哪里像今天这样被人轻视。
说着他便举起酒杯,正想猛地灌下去。
杜壆却按住了他的手。
将酒杯接了过来。
他打开窗子,看到窗下有一条流浪狗正在打瞌睡,于是便将酒泼了下去,刚好淋在那条狗眼前。
流浪狗被吓了一跳。
连忙抬头查看,可是杜壆已经抽身回去。
它看了看眼前的液体,嗅了嗅什么味道,最后才一口一口把地上的酒液添了个干净。
随后仰天往上看,似乎是想看看天上会不会再掉吃的。
杜壆确定了酒里没毒。
接着用筷子插进餐盘里试了试菜。
役丞送上来的餐具全都是银质的。
古代的毒药比较单一。
能轻松买到的就是砒霜。
古代技术有限,砒霜不纯,里面往往含有硫化物。
遇银则会变黑。
是一种简单的测毒手段。
其他常见的毒药也大多有类似的毛玻
试过了毒之后,两人也不敢随便吃。
杜壆每样都夹了一点,丢到窗外。
那条狗来者不拒,全部吃下,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等待许久之后,见天上不再掉吃的,才找了个太阳地睡觉去了。
两兄弟确定了酒菜安全,这才坐在桌旁吃喝起来。
还没过多久,两人房间的门却被敲响。
杜壆问道:“是哪位?”
“杜将军,是我啊1
杜壆和酆泰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听出了来人的身份。
正是乔道清。
酆泰起身,去将门打开,迎乔道清进来。
乔道清笑呵呵的进了门。
“哎呦,两位正在用饭啊!赶巧乔某腹中也有些饥饿,不如咱们一起?”
杜壆笑道:“乔道长是主人,怎么反倒问起我们来了。快快请坐。二弟,去找役卒,让他们添双碗筷来。”
酆泰领命,出门而去。
杜壆和乔道清来到桌边坐下。
“乔道长与我们刚刚分开,便来拜访,定有要事,但讲无妨。”
“哎1乔道清叹了口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杜将军啊!我这次来确实是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杜壆正了正神色:“杜某洗耳恭听。”
“说来惭愧,贫道先前答应两位将军劝说我家大王出兵。
刚把你们送到役馆,我回头就去找了大王商议此事。”
乔道清面色困苦。
杜壆问道:“道长应该是失败了?”
“不错,所以贫道特来向两位赔罪。”
此时酆泰也拿着碗筷回来。
见乔道清如此,也是问道:“道长赔什么罪啊?”
两人将刚才的对话跟酆泰简单说了说。
酆泰听完面色毫无波动,好像一开始就知道了结果。
“大哥,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趁早离开。在此处寄人篱下,总非是长久之计。”
杜壆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乔道清暗道不好,可不能让这两人走了。
“两位,何必这么着急离开。可是贫道招呼不周?”
两人连忙道:“没有没有,乔道长热情之至,倒让我们兄弟跟到家了一样。”
乔道清笑道:“这不就对了吗?现在南方战事局势不明,两位离开了此处,也没有地方能去。
不如就在威胜州驻扎,等待消息,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也不迟。”
两人道:“我们在此处,终究是外人,还是不劳烦乔道长了。我们兄弟离开以后,自会寻找机会,返回荆湖。”
乔道清摇了摇头:“哎,好吧!两位执意要走,乔某又能说什么呢?只可惜两位好汉,白白送了性命,真是人世间一大憾事。”
两人听乔道清如此说,倒像是话里有话。
“乔道长这是何意?难道是田虎大王要对我们动手?”
杜壆酆泰拍案而起!
乔道清见两人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两位将军稍安勿躁,我家大王岂会对你们下手,若要动手,你们都到不了威胜州1
两人仔细一想,倒也是这个理。
“那乔道长却是何意?”
乔道清说:“我担心的是楚王。”
楚王便是王庆。
杜壆酆泰自然知道。
“我家大王?他怎么会对我们不利呢!乔道长莫要乱讲。
看在你先前帮我们说话的份上,这话我就只当没听见。
若要再言,以后连朋友也没得做1
乔道清摇了摇头:“哎,我是真心将两位当成自己兄弟关心。才会说这种话。
就算你们要恨我,该说的话,我也要说清楚。
否则害了你们两个,我非得愧疚终生不可。
你们在西京吃了败仗,楚王设置的军规,我也曾有所耳闻。
败军之将,罪当处斩。
两位回去以后,必受其害1
杜壆道:“我家大王虽无有卧龙凤雏之资,也总不至于在大敌当前之际斩杀大将。
乔道长多虑了。”
乔道清摇了摇头:“非也,在有些人眼里,内斗比外战更加重要。两位都是淮西大将,应该知道淮西军内部的结构。”
两人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乔道清说的应该是淮西军由山寨改编的事情。
淮西军原本是绿林联盟。
王庆作为盟主起兵之后,各路山头纷纷响应。
各部虽然统一称为楚军或者淮西军。
但其实还是团结在各个山大王麾下的喽啰众。
这种行为跟梁山不一样。
梁山虽然也曾吸收朱武少华山,鲁智深二龙山,以及其他一些小山头的人马。
但是这些人一但加入梁山,就会被拆编打散,混到各个头领麾下的部队中。
一经分散就难以联络起事。
这也是为了山寨安定的必要手段。
当时执行的时候阻力不小,好在有朱武和鲁智深全力支持。
那些带着大批兵马加入梁山的头领,加入了以后虽然不是光杆司令,但他手下的兵马却都是效忠陆阳的梁山军卒,不会帮他们做对不起梁山的事情。
淮西军则不一样。
王庆部下的部队没有打散重组的过程,每一个将领手下的部队都是这个将领的私军。
在这些军士看来,自家将军的命令甚至比楚王的命令更加好使。
如此军制,军中难免会成立大大小小的山头。
而杜壆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座。
说到底,就是王庆对于自己手下军队的控制力不足。
为王者不放心手下的军队,那就很有可能走上宋朝的老路,杯酒释兵权都是轻的。
乔道清道:“杜将军在淮西绿林时,就是仅次于房山的第二大寨,能对楚王之位构成威胁的,也就唯有杜将军一人而已。
只是将军手下兵马颇多,又是精锐。
楚王不得不依仗于你。”
杜壆猛地打断了乔道清:“非也,我与楚王是君子之交,我们曾经约好了要共建一个更加美好的天下,他不可能会猜忌于我1
乔道清闻言,心中暗笑。
杜壆说这种话,便是在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
嘴上说的和王庆关系如何好,其实心中已经产生了一丝怀疑。
只是他不敢去深想,所以才用这种方法强行让自己保持初心。
怀疑是一颗种子,种子已经种下,只需要时不时浇些水,就会生根发芽。
“哎,我也希望楚王能与杜将军亲密无间。
方才所言,皆是乔某胡言乱语,两位且莫往心里去,许是我小人之心了。
楚王说不定真的是一个敢于放权的明君。”
这番话就像是一个导火索,让杜壆心中一阵翻腾。
王庆是什么样子,他再了解不过了。
那就是一个小军官出身,鼠肚鸡肠之人。
从小就为恶叛逆,连他父母都不敢违他的意思。
王庆终生只信奉一句话:“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趁着杜壆战败,名正言顺的将他这个淮西军中最大的军阀除掉,也不是没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