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群外面走来了一对兄妹。
走前头的哥哥肤白如银,走后面的妹妹黑发如墨。
两人来到了人群后面,那白净汉子敲起手里的铜锣。
众人闻声看去。
只见他拱手说道:“众位乡亲,众位父老。我们兄妹二人流落此地,孤苦无依,想挣个回家的盘缠钱,没什么本事,只有我妹妹唱得好小曲,献丑了,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常”
大家看向那女子,却是个沉鱼落雁的美貌小娘。
只听她檀口微开,轻轻唱道: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曲唱罢,绕梁三日,久久不绝。
忽地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叫好声。
张顺捧着帽子,躬身在前面道:“诸位,有钱的捧个钱场吧,谢谢,谢谢1
不一会,张顺就收了几百个铜板。
手里沉甸甸的。
看守头领皱着眉头,对着身边的几个人耳语一阵。
那几个狗腿子推推搡搡,破开人群,来到了张顺身前。
他伸出手去,一把夺过了张顺手里的帽子,把钱都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随后还喝骂道:“哪来的倒霉鬼,不知道这是哪吗?敢在我们朱家庄园门前卖唱,当这里是菜市场吗?还不快滚1
张顺求情道:“大人开恩,我们兄妹实在是没了盘缠,想趁着这里人多挣点银钱,您就看在我们可怜的份上······”
那家丁直接打断他:“我可怜你们,谁可怜我啊!快走,快走!别让我难做。”
另一个家丁看庞小妹花容月貌,不由得伸出手去。
“这小娘子倒是标志。”
张顺假装慌乱,赶紧拦住那人。
庞小妹趁机抱着琵琶跑出人群,张顺也随后跟着离开。
那几个家丁拿着棍棒挥舞。
“快滚,快滚!都散开1
众人被恶奴撵开,纵有千般不愿,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众人在茶馆里聚集。
陆阳今天包下了茶馆二楼。
这里只有他们一行。
阮小七说道:“庞姑娘唱时,连那几个看守都忍不住翘首观看。偏偏就那被缚之人连头都不抬,甚为奇怪。”
陆阳冷笑道:“他不是不抬,而是不敢抬,他们也怕人群里有眼线,认出了里面那人不是庞万春。”
张顺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陆阳思索一番,随后说道:“众兄弟先回船上养精蓄锐,准备家伙。今晚我进朱府一探究竟,找到关押庞兄的地方。明天晚上再杀进去救人。”
众人领命。
唯有庞小妹不走,她死死盯着陆阳,说什么也要一起去。
陆阳知道她救兄心切,但是此行非同小可。
他狠狠心说道:“我这次进去又不是儿戏,你翻个围墙都得我帮着,到时候还会拖我后腿。老实回船上,等我的消息。”
小妹被他言语一激顿时红了眼眶。
头也不回的下楼去了。
安道全说道:“哪怕大家都知道官人这么说是为了她好,您这话也确实有些太过份了。”
陆阳道:“以大事为重,等救出了庞兄,我自会向她赔礼。神医帮我看着,莫让她暗中跟来。”
安道全应了声好。
两人一起下楼去。
刚走到楼梯口,却见庞秋霞并没有下楼。
她就站在楼梯口,死死的盯着陆阳。
只见她咬紧了嘴唇,缓缓的张口说道:“你要是能帮我救出兄长,我就愿意为你办任何事。”
陆阳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去看庞小妹。
“庞兄我自会救,还有,不要随便给人许诺。”
说着便飞快的奔下楼去。
安道全上前去引,他拿手在小妹眼前晃了晃。
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反问道:“安神医你做什么?”
安道全笑道:“没事,庞姑娘,咱们先回船上吧,官人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更兼能掐会算,你把心放在肚子里便是。”
陆阳到了药材铺子,买了点新鲜薄荷。
然后用酒浸泡,碾出汁液。
这是简单的香水。
可以用来掩盖身上的气味。
这种气味刺激性极强,撒的多了甚至会让犬类的嗅觉失灵。
陆阳沾了一点抹在手背上,放在鼻下,轻轻的将味道扇进鼻子里。
“没错了,就是这个。”
他找了一套黑色的衣服,将香水装在一个小瓶子里带在身上。
撑着一艘小船到了湖边,趁着夜色,悄悄摸到了朱家院墙之下。
这墙高达两丈,接近四米。
一个人很难翻的过去。
陆阳自己身高八尺。
手往上伸接近一丈二。
就算跳起来,在墙上踩两脚,也很难摸到墙头。
庞万春身法倒是了的,这样的墙都能随便翻越。
陆阳跑到野地里搬了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踮脚。
他耳朵贴在院墙上,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闻得从远及近,一阵脚步之声,中间还夹杂着人与人的交谈和两声犬吠。
陆阳等候了一会,直到许久没有动静。
这才踩着垫脚石翻身而上。
他像一只猎豹一样落进院子里,蛰伏身形。
远处有几点亮光,可能是家丁手里的灯笼或者火把。
陆阳曾在不远处的山头上遥望过朱家庄园的地形。
他心中慢慢回忆。
自己所在的位置应该是朱家庄园后院的西墙。
关押庞万春的地方应该在居住区附近。
毕竟这边的家丁最多,朱三要是想提审囚犯也方便。
陆阳将身形隐藏在黑暗里。
一路往西厢房行去。
这朱三是小儿子,应该就在西厢房下榻。
除非他也跟他老子一样不懂规矩,非要住在本应是朱勔居住的正房。
陆阳一路小心行进,避开了三队巡逻。
静悄悄的摸到了西厢房的边角。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爬上房顶,掀开瓦片看看里面的情况。
但又担心出事,一则他身量太大,很容易把瓦片踩碎,二来他的轻功也没到可以在房檐上飞来飞去又不出声的程度。
正是发愁之时,却见的远处有两排闪烁的光亮往这边过来。
他躲在墙角后面,把头探出来观望。
隐隐的看到有一个身穿紫袍的青年男子,还有一个身穿文士衫的书生携手进了厅内。
紫袍?难道是朱积!
陆阳看准了位置,蹑手蹑脚的来到房屋后面,他把耳朵贴在后墙上,聚精会神的聆听这里面两人的谈话。
其中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这都四五天了,那姓庞的还是不肯开口。”
一个稍微成熟的声音回答道:“庞万春倒是个好汉,牙咬碎了也不吐口。”
年轻的说道:“父亲忧虑摩尼教反贼久矣,要是我能将其解决,势必会让父亲刮目相看。”
书生答道:“庞万春家里查抄出了不少庞家暗通摩尼教的书信,只是全是庞老汉的,就是没有庞万春的。他到真不一定跟摩尼教有联系。”
年轻人道:“无妨,只要他交代了他老父在哪,抓他父亲逼问也是一样的。”
书生说道:“好,明日我亲自去一趟地牢,定帮衙内问个究竟。”
朱积笑道:“那便多谢师傅了。”
书生站起来告辞。
朱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嘱咐道:“师傅帮我看看那两个看守走了没有,要是没走就让他们回去。”
书生笑着说:“他们也是一片真意啊,非要送衙内回到卧房才安心。”
朱积摆摆手说道:“嗨,哪门子真意啊,拍马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