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阳看着浑身是血的安道全,不禁想起了当初在十字坡的人肉铺子。
同样是如此恐怖的场景,只要身在其中的人怀着高尚的目的,那就不会觉得可怕。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了王家客店的房檐上。
也让陆阳认识到了一个问题。
夜晚就算点再多灯,也还是会显得昏暗,幸亏昨天晚上没有着急动手术,否则还会为自己凭空增添难度。
安道全擦了一下额头的虚汗,手上的血迹不由得沾染到了脸上。
配合他现在的表情,真可以去鬼屋里扮演一个精神病医生。
突然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打破了严肃的氛围。
陆阳笑道:“安神医肚子饿吗?我去让小六做点饭食。”
安道全没有抬头,只答道:“不饿。官人要是腹中饥渴,尽可先去,我这马上就好。”
陆阳应了一声,先到前面店里要了一壶茶,就羊肉吃了几个大饼。
阮小七还在船上看护,王定六和老父亲忙前忙后的准备饭食。
突然,安道全掀开帘子进到大堂。
他满脸兴奋,眼中带光。
哪怕一晚不睡也看不出丝毫疲态。
王老汉端着茶碗走出来正想给安道全添副碗筷。
他抬头一看,只见眼前站了个浑身鲜红的血人。
“啊哎呀!有鬼!!1
陆阳赶紧上前扶住他,安抚道:“老丈不用担心,你仔细看看。这是安神医,他身上的都不是自己的血。”
安道全看老汉反应这么大,一打量自己。
浑身鲜红,腥气熏天。
还真有几分鬼像。
王定六知道两人在后面干什么,他早就烧好热水,等安道全出来便让他洗漱一番。
“安神医,水都调好了。你先洗一下吧。”
安道全应了声好,告了个罪便上二楼去了。
老汉费了半天劲才从地上爬起来,他擦了一下额头上惊出的虚汗。
“安神医这是去杀鸡了吗?怎么弄得浑身是血啊1
陆阳道:“对,对,对,安神医头一次干这个,手生,弄得浑身是血。老丈不必害怕。”
王老汉抚平了起伏波动的胸口。
王定六将老父亲扶到后堂歇息去了。
安道全趁着热水洗了个澡,换上了陆阳带来的备用衣服。
陆阳身材高大,安道全穿上以后松松垮垮的,不过也顾不得许多了。
其他人都没带换洗衣物。
王定六全家都凑不出两条褂子来。
陆阳见安道全下到大堂,坐在自己对面。
于是问道:“神医经昨夜之试,可有几成把握。”
安道全倒是很有信心,他喝了一口茶道:“若论开腹取肠,自是十拿九稳。可缝合之后,娘子能否恢复,却不一定。”
陆阳道:“神医只管施为,按我说的方法消毒包扎,娘子的伤口定不会感染。”
安道全这两天经常从陆阳嘴里听到一些新鲜的医学名词,问了也只说是从古籍医典里看到的。
再问就扯到老道士身上了,虚无缥缈。
搞得安道全都不知道他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两人吃完了饭,又来到了船上。
此时接近正午。
天光正亮。
陆阳道:“娘子做完了手术,不能轻动,不能见风。我让小七他们甲板上用布围了一块地,咱们趁着天光赶紧做,完了就把娘子送进船舱里。”
安道全握着手术刀全副武装。
他脑袋里回忆着昨天自己亲眼观察到的人体结构。
金针刺穴!封闭刀口周围的经脉穴道,减缓血液流速,减少出血量。
下刀!锋利无比,薄如蝉翼的手术刀划过皮肉。
鲜血缓缓的溢出来,安道全看了一眼娘子。
还好,这麻药劲够大,安夫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陆阳还准备从旁提醒。
却不想安道全手中根本没有丝毫迟疑,紧接着便剖开肚子,找到了那截已经开始发黄的烂肠。
切割,缝合。
一气呵成。
陆阳手里拿着沾血的纱布,看着最后进行缝合的安道全。
针脚细密排布,将刀口两侧的肉纠合在一起。
之后用酒精消毒,敷上安道全独门外伤药。
再用沸水煮过的纱布包裹。
安道全,双手稳稳地做完了全程。
总共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他看着被阮小七他们抬进卧房的娘子,双脚一软,坐在地上。
陆阳过去搀扶:“安神医,怎么样?”
安道全长舒了一口气:“哎,紧张死我了。”
陆阳笑着说:“安神医刚才可一点没有紧张的样子啊1
安道全扶着陆阳的手臂,看着船舱悠悠的说道:“都是为了娘子罢了。”
原本的世界中,神医娘子因为急性阑尾炎不治去世。
安道全爱妻至甚,娘子去世之后他也没有再娶,而是在烟花柳巷寻求慰藉。
建康府有个烟花女子名叫李巧奴,宋江攻打大名府时突发背疾。
张顺的老娘也得过一样的病症,他不远千里背着老娘从浔阳江到建康府找到安道全求医。
所以知道安道全能治此玻
后来他带着一百两黄金到了金陵,却不想当初那个爱妻如命的神医,竟然变成了一个流连于烟花柳巷的风月客。
他劝不动安道全,于是就杀了李巧奴和老鸨,将罪名嫁祸在安道全身上,逼他上了梁山。
此生的安道全定不会经历丧妻之痛,后面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张顺也是个复杂的人物,他是个孝子,不远千里背母求医,也是个狠人,杀伤无辜,从不手软。
也许对于上山当了贼寇的人来说,杀个无辜妇孺都不肯,还当什么贼寇。
也就是林冲那样的,做贼还得陪盘缠。
陆阳随口问道:“安神医,张顺最近可曾带着老娘来找你看背疾。”
安道全很惊讶:“官人怎知我和张顺兄弟交好。”
陆阳随口一撤,蒙混过去。
安道全道:“我也好久没见张顺兄弟了。”
这么说张顺还没有来,他现在应该还是个艄公,倒是个招募他的好机会。
陆阳收敛了一下表情。
跟安道全说道:“神医先去看看娘子吧。一般来说,只要三天之内,娘子没有出现发热的情况。那就是没事了。”
阑尾炎手术康复很快,基本上半个月就能下地。
陆阳等人将围布撤下,回到了王家客店,给安道全和夫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阮小七喝了一碗酒,对着陆阳说道:“哥哥,这次有了安神医相助,三爷的病应该十拿九稳了。他毕竟是连那种绝症都能治的神医,要治一个头疼病,还不是跟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陆阳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阮小七的想法并不对,不过他不能再这里泄大家的气。
那大夫说三爷得的是风涎病,这种病要开颅取涎,危险程度远高于阑尾炎。
几人说说笑笑,好不痛快。
突然,陆阳好像想起了什么。
“小六,你给安神医送饭了吗?”
王定六一拍脑门,懊悔道:“哎呀,光顾着听几位哥哥说话,还没送去,我这就去。”
他进到厨房,拿出了装食物的篮子,跑着去了船停靠的树林。
活闪婆轻松一跃就跳过了近两丈宽的距离,从岸边跳到船上。
他推开了安道全娘子住的那间船舱的舱门,眼前的一切却让他大吃一惊。
房间中央有一个手持尖刀的黑矮汉子,背对房门将安道全堵在了墙角。
安娘子麻药劲还没过,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王定六掂着篮子站在船舱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房屋中央那人听到身后门扉响动,连忙回头。
他大惊道:“怎么是你1
王定六也认出了眼前之人,正是那截江鬼张旺的同伙,油里鳅孙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