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阳几个退后十步,将担子让出来。
杨志狐疑的上前,将担子护在身后。
他心中正感晦气。
自己好不容易等到了大赦天下,准备回东京上下打点一番,把本身的差事谋回来。
偏偏在这遇到了这些贼寇。
这几个人身手都不算弱,尤其是中间那个使枪的。
不过他们刚才说是误会,不如先听听对面是什么说法,我也正好歇一会。
“几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陆阳将长枪交给小七。
上前抱拳道:“在下陆阳,延安府人士,家父曾是老种经略相公麾下巡检。现在这水泊边上做些小生意,听闻杨制使路过本地,在下仰慕已久,只是无缘见面,是故在此等候,正想一睹杨制使风采。”
杨志看着几个人的形象。
说话那人身材魁梧,面白有须,长相倒是斯斯文文,有些读书人的意思。
穿着锦袍,身价应是不菲。
不怎么像是拦路打劫的土匪。
可是其他三人,一个个凶神恶煞,大冬天还袒胸露腹。
浑似庙里的夜叉。
说是良善百姓,一百个人有九十九个不会信。
他看了一眼众人手中的武器。
随即问道:“既是如此,为何要携带兵器。”
陆阳笑道:“制使应知,水泊里有一个强人山寨,上面三个头领聚集着五七百个喽啰,在这附近打家劫舍。最近又上去了两个头领,这山寨的威势日益增加。我们也是害怕遇上贼匪,带点武器防身罢了。刚才那挑夫看见我们就扔下东西跑了,我们解释他也不听。”
杨志仔细一寻思,确实如此。
这几人明显认识自己,而且他们联起手来也不比自己弱。
真要打劫没必要费这多话。
他握着扑刀的杆子,抱拳道:“诸位,杨志一时不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几人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货色。
阮小五笑道:“杨制使好厉害的刀法,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小二也说道:“这还是用的扑刀,要是杨制使拿上长枪,咱们几个一起上都不一定是对手。”
那逃跑的庄客见几人不打了,反而站在那聊起了天。
也是壮着胆子过来看看。
小七看见他探头探脑的在树后面观察。
于是叫道:“过来啊,都跟你说了我们不是土匪。”
那人慢慢走出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我也是看几位好汉威武不凡,一时间吓破了胆子。”
陆阳道:“我们兄弟几个早闻杨制使大名,想请制使去村中小酌几杯,一叙情谊。不知制使意下如何。”
杨志看此时已经是正午,刚才打了一架肚子也饿了。
正好找个村镇吃点热乎饭菜,也能歇歇脚,解解乏。
几人乘船到了水泊西岸的石碣村。
杨志跟许多新到石碣村的人一样,根本不敢相信这里在一年前还是一个小渔村。
道路平整,屋舍俨然。
村子的围墙甚至比南京应天府的城墙还要夸张。
陆阳立刻叫人杀猪宰羊,在鱼行接待处摆下酒宴,专门款待杨志。
几人纷纷入席。饮酒至数杯。
大家说着说着就熟络了。
小七最喜欢英雄故事,他问杨志道:“杨制使英雄了的,不知比起林教头来谁强谁弱。”
杨志不解,什么林教头,天下姓林的教头不得有几十上百个。
我哪知道是哪一个埃
陆阳说:“我有个结义兄长,曾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绰号豹子头的林冲。高太尉那厮不当人子,陷害我兄长,把他发配到了沧州。即使如此也不放过。还派了府上虞候并六个刺客去沧州想要斩草除根。可惜我兄长吉人自有天相,他杀光了那些刺客,逃到了此间。现在那水泊梁山落草。”
阮小二说:“林教头和杨制使都曾在殿帅府任职,你们应该认识吧。”
杨志叹了口气。
他是制使官,林冲是禁军教头,虽然同在殿帅府麾下,但却分属不同的部门。
不过二人都是将门世家,枪法名宿,又同在一个单位。
虽然部门不同,未曾谋面,但却早就听闻对方的名声。
“林教头洒家也听说过,只是一直不曾谋面。当年我还在殿帅府的时候便听人说起林教头被发配的事,没想到背后竟然另有原因。哎,林教头真是命途多舛,可怜埃”
陆阳差点一口酒喷出来,心想道:“我的杨制使啊,你要是知道自己以后会比他还惨,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埃”
他强行将酒咽下去,又吃了两口菜压压惊。
“杨制使这是要去东京吗?”
杨志回答道:“不错,一个月前官家大赦天下,免了洒家的罪责。我正要去东京枢密院打点一番,也好取回本职。”
陆阳劝道:“制使失陷了花石纲,那就是要了高俅老贼的命。虽然赵官家赦免了你的罪责,但是高俅老贼现在就指着花石纲在官家面前邀宠,你在这种事上出了岔子,别说是官复原职,他不公报私仇都算好的了。”
阮小二看出陆阳有心将杨志留下,也在一旁帮腔。
“是啊,林教头前车之鉴,杨制使不可不防。依我看,不妨就在小村暂且安身,咱们一起吃酒打渔,习练武艺岂不美哉。”
杨制使将门之后,还是那声威震天的杨家嫡孙。
虽然杨家自杨延昭之后便一蹶不振了。
但是先祖名誉,杨志时刻不敢丢。
隐姓埋名做个乡野村夫,杨志决计不干。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都要拼命去搏一搏,只求恢复祖上的荣光。
“几位好汉的心意杨志心领了,只是洒家在京城还有一个远房亲戚。当初我失陷花石纲连累了他,现在也不曾酬谢,我还是想去东京见他一面,最少赔个礼,道个歉。”
陆阳知道杨志现在一心想着怎么重振杨家声誉,现在说这些都是白讲。
于是便道:“杨制使不肯在此,我们也不好多留。请今日暂且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再走也不迟。”
杨志一心想着早点到东京。
“还是不了,东京之事要紧,我今天就走。”
陆阳安抚道:“杨制使,俗话说的好,磨刀不误砍柴功。杨制使今日权且住下,明天会有筑阳商行的车队在此经过,杨制使可跟他们结伴回到东京。这车队人马很多,又有不少护卫随行。总比你带着那个挑夫独个走去东京要安全得多。”
杨志在东京当差之时便听过筑阳商行的名号。
他跟几位好友去樊楼吃酒的时候必点的就是醉仙游。
这种酒不仅香,而且够劲,很受这些军将的欢迎。
“难道是卖醉仙游的那个筑阳商行。”
陆阳点头道:“正是,除了这阮氏鱼行以外,筑阳商行也是在下的产业。”
杨志起身道:“真人在前,我竟然不识,失礼了。”
他知道了陆阳便是东京筑阳商行的东家,顿时悬着的心就彻底放下了。
他曾在关西厮混,听那边的朋友说起,这筑阳商行跟老种经略暗地里有不小的关系。
那自己跟他们一路前去东京,应当是万无一失了。
众人饮酒到二更天方散。
次日一早,又摆酒为杨志和陆阳送行。
没错陆阳要再去一次东京,石碣村发展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型的市集。
有越来越多的百姓搬到这里定居。
为此修建房子,开垦农田,蓄养牲畜,都需要大量的铁器。
但是附近村子里根本就没有铁匠。
要大批定制铁器必须要去县城里的铁匠铺。
不过这些铺子都不大,难以满足陆阳的需求。
所以他准备去东京挖一些厉害的铁匠回去,以后就买原材料自己锻打。
比直接买成品要节省不少钱。
而且陆阳还有一点私心,他想要成批量的锻造武器和盔甲。
这靠买是瞒不住的。
官府不会放着一个地方势力大规模采购军备而不闻不问。
众人吃了早饭,一起将杨志与陆阳送到了大路上这才回去。
陆阳现在在外面的时间比在石碣村的时间都长。
每次在家里住上十来天,一走就是一两个月。
不过也好,算算时日,陆阳下次回到石碣村,刚好能赶上林娘子生产,到时候也能讨杯酒吃。
石碣村众人也都习惯了离别,只叫陆阳独自在外,保重身体,早日回来。
一行人走了十数日,终于看到了东京的影子。
它就横亘在广袤的平原上,繁华如此,坚不可摧,谁能想到十二年后,这座恢弘的巨城就会变成异族肆意屠杀的乐园。
赵宋皇室也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再也下不来。
陆阳深吸了一口气。
十二年,足以改变很多。
靖康之耻,决不能重演。
车队开进了东京城。
杨志便跳下了车,抱拳对陆阳说道:“多谢陆兄一路以来的照顾,杨志这便去了,以后要是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只管到殿帅府找我。”
陆阳也回礼道:“杨制使一路保重,在东京遇到了什么麻烦便来东门外筑阳商行的总行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