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朝夕垂头丧气的从竹林中走出,对袁金生施礼后又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方才她蹑手蹑脚的来到竹林中,正躲在一颗粗大的竹子后面,探头探脑的向亭子里张望,却不曾想早就被父亲发现。
袁金生一脸严肃的看着女儿,但眼神中的慈爱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夕儿,你来此是有事么?”
袁朝夕嘿嘿的笑道:“爹爹,女儿这不是想你了么,过来看看您。”
“少贫嘴。”说着,袁金生一指百里鸣道:“这是百里鸣,你的同届,应该见过吧。”
百里鸣急忙起身行礼道:“袁道友有礼了。”
袁朝夕敷衍的施了道决回礼后,一脸不解的问道:“你怎会在这?”
百里鸣正要回话,袁金生打断道:“我找他有事相问,你就不用问东问西了。”
袁朝夕撒娇的“哼”了一声,倨傲的立在一旁,不再理会百里鸣。
袁金生看到了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女儿早年丧母,自己又操持道门的诸多事宜,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心中自觉亏欠,便不忍心严加管教,久而久之,养成了一些大小姐的脾气。
袁金生听之任之,并未苛责女儿,随后拿出一个玉瓶递给百里鸣道:“观你目前修为,根基还算稳固,不过除了吸收天地灵气外,锻体易经,伐毛洗髓,方能阴阳相抱,凝聚金丹,这瓶洗髓丹你拿着,回去后配合培元丹一起炼化,想来用不了不久你就可以开七窍,步入炼气期。”
百里鸣接过玉瓶口中称谢,袁朝夕冷哼一声,面露不屑。
袁金生见状,干咳一声:“时辰不早了,夕儿,你带着百里鸣一起回龙门岛吧。”
待两人走后,朱长酉悄然现身,躬身施礼道:“师尊,弟子昨夜是不是被百里家发现了?”
袁金生道:“昨夜我感知到附近有微弱的灵气波动,不过尚不确定是不是那百里平所为,如果是真的,这孩童能如此轻易的驾驭灵种,倒也是天纵之资。”
“不用担心,方才已做了铺垫,应该能打消他们的疑惑。不过就算被发现,百里一家不足为虑,关键还是道门内部,以后行事还要更加谨慎。”
……
平静的开阳湖,绿的仿佛是一块无瑕的翡翠,一叶小舟轻轻划过,只留下道道波纹在微微荡漾。
扁舟之上,袁朝夕立在船头,背对着百里鸣,目光望向远方,两人一路无话,默然无语。
少女突然打破平静,略带嘲讽的问道:“你是怎么攀附上我父亲的?”
百里鸣露出一丝苦笑,但还是将之前的经历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袁朝夕表情缓和下来,心知自己误会了对方,本以为他是趋炎附势之徒,不曾想竟另有隐情,但碍于面子,却也并未说什么歉意的话。
百里鸣有意想要交谈,看到少女一副不予理睬的神情,便放弃了这个念头,自己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小舟缓缓加速,在迎面而来的清风吹拂下,少女身着的浅绿色罗衣长褂,衣袂飞扬,显得愈加清逸脱俗。阳光映射下整个人更是熠熠生辉,仿佛弥漫着仙气,淡然自若,犹如不食人间烟火,自天界下凡的仙女。
百里鸣也不由的一呆,但很快意识到不妥,急忙移转了目光,望向一边。
两人一个立在船头,一个立在船尾,一路默默无语。
一前一后回到教舍,袁朝夕刚迈步进来,就看到众人齐齐盯着她,一副望穿秋水的神情,心下也是大为疑惑。
边长及上前对她低语了几句,袁朝夕这才想起“培元丹交换小会”之事,但因为方才的事耽搁,现在上课的时辰马上就到,只好让边长及出面宣布“交换小会”改为明天。
众人不免有些失望,但也没办法,只好心不在焉的听起课来。
课间休憩时刻,百里鸣见谭真真正独自在庭院中赏花,便来到近前,以还书的名义寒暄几句后,低声说道:“谭姑娘,在下有事相商,晚课后广场后面的树林边相见如何?”
谭真真有些错愕,不知百里鸣找自己有什么事,想要询问,但也知这庭院内人多眼杂,不方便说太私密的话,便点点头答应下来。
而两人不知的是,他们的对话全部落在了教舍内以手支额,一副百无聊赖神情的袁朝夕耳中。
“洞开七窍”是迈向金丹凝结的第一步,七窍开,则五感远超常人,袁朝夕本就资质上佳,又有各种丹药辅助,上个月已经洞开七窍,刚才无意间看到百里鸣与谭真真交谈,有些好奇,便调动感官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孤男寡女私下约会,哼,父亲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百里鸣不过一登徒子罢了。”袁朝夕愤愤的想着,心下便打定主意,待会要偷偷看看这两人搞什么龌龊。
……
晚课后,小树林,凉爽的晚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而此刻此地也恰好有人在窃窃私语。
百里鸣与谭真真相对而立,谭真真拢了拢发鬓低声问道:“鸣大哥,不知有何事相商。”
百里鸣轻咳几声,有些无措的道:“真真,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日家父给我带来一些丹药,我也用不了这么多,就想着……送你一瓶,并无他意。”
说着拿出一个玉瓶递向对方,心中却忐忑不已。这次赠丹自己也是思虑万千后才下定的决心,就是担心对方觉得自己孟浪,万一被拒绝,那岂不是连朋友都没法做了。
好在谭真真并未拒绝,反而很开心的收下了丹药,似是察觉到了百里鸣的心中所虑,温言道:“鸣大哥,你能将我视作朋友,我心中万分欢喜的,这届同门中也没几个知己之人,鸣大哥对我多有回护,这次又想着赠我丹药,真真都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了。”
百里鸣闻言,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真真,千万别说什么感激之言,朋友间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两人又聊了会各自的修炼心得,见天色已晚,便一前一后离开了。
树林的另一边,袁朝夕脸色阴寒的望着百里鸣与谭真真相继离去,因为离得太远,加上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干扰,并未听的太真切,但看到百里鸣将一个丹药玉瓶送给了对方。
她不由怒火中烧:“哼,这个登徒子,竟然拿爹爹送给他的丹药,来讨好一个女人,真是卑鄙无耻,下作小人。不行,必须要想个法子整治整治他。”
……
夜晚静谧如水,开阳宫内却处处涟漪。
袁府一处院落内,袁朝夕看着半天不语的几人,有些烦躁,不耐烦的说道:“就这么点小事还要琢磨半天?有主意了么?”
这时双胞兄弟之一的赵承武说道:“没那么麻烦,咱们直接胖揍他一顿就行。”哥哥赵承文也点头附和。
边长及眼珠一转,摇头道:“不妥不妥,道门严禁私斗,我倒有个法子,既不会闹出人命来,也让他吃尽苦头。”说着压低了声音在袁朝夕耳边窃窃私语。
片刻后,袁朝夕满意的一拍桌子道:“够阴险,不愧是智多星,鬼点子就是多,就这么办。”
……
不远处的书房内,袁金生也正在与人密谈,桌子之上,铜镜之中那身披斗篷的阴影声音嘶哑的说道:“朱长酉这次太不谨慎,西京的事你先安排其他人,等他修养好之后再说。”
袁金生点点头:“只能如此了,祖师,还有一事,百里平似乎对灵种的掌控越来越深,我担心到时无法控制他,从而影响计划顺利进行。”
那阴影沉吟片刻,说道:“你给百里鸣作些指点,让百里鸣神魂与灵种相融,作为第二方案,道门内部已经开始注意到你,以后做事还需周全,不可控的事情越多,未来计划实施时的变数就越大,计划必须加快,最多三年务必收网。那几枚棋子需要尽快让他们成熟起来,这样才能随意采摘。”
袁金生低声道:“是。”
……
开阳星君殿内,高座之上一人端坐,那人身形消瘦,细长的脖子、瘦长的脸型,在宽大的道袍衬托下如同破布而出的锥子,一双细长的眼睛也如同闪着寒光的锥尖一般让人不敢直视。此人正是开阳星君盛阳。
五行堂首座李一堂正神态恭敬的面向他汇报着什么。
听完李一堂的话,盛阳沉思片刻道:“我这师兄对师傅将星君之位传于我,一直耿耿于怀,这几年他看似安稳,但数年前文雯在北荒失踪,这次九阴发狂总是有他的影子在。总感觉他在密谋什么,李首座,不能放松警惕埃”
李一堂点头称是。
“除了我这师兄外,还要监视他身边之人,特别是朱长酉,当然要做的再隐蔽一些,别被他抓了把柄。”盛阳郑重其事的吩咐着。
李一堂再次点头称是。
……
而此刻的龙门岛,安静祥和。
百里鸣在这静谧的夜晚中心满意足的酣睡,然而他所不知的是平静的时光将会被打破。
就如同这开阳湖般,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早已是暗潮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