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多少弯弯绕绕,要翻脸不认现在不也晚了吗?
这都成了定局,他只是来送回执的,说到底,就是来通知一声。
早知道他就不亲自来送了,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戚忱弱弱地道:“有王爷的亲笔字迹,有王爷的私章盖印,有王府的侍卫亲自送去,下官哪里敢还来打扰王爷?”
“你说什么,还有本王的私章盖印?”楚昕元目光猛地一凝。
戚忱道:“千真万确1
楚昕元怒道:“荒谬1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戚忱觉得,事已至此,就算他再小心翼翼地退让讨好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想他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这次的事,他完全按照程序,中间并没有什么猫腻私情,可梁王的态度也太古怪了。
但再古怪能怪到他的头上吗?
他当即道:“殿下恕罪,下官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内情,但是,王爷的笔迹是真,休书是真,下官是按程序,提交给了内务司,内务司也有审核,甚至,有御笔朱批。此事也不是下官能左右的,回执在此,下官告退1
楚昕元从暴怒中回过神来,内务司审核,御笔朱批!对了,原休书还在内务司封存?
他道:“备车1
他倒要去看看,谁人敢冒他的笔迹,敢冒刻他的私印!
还说什么御笔朱批,若是父皇看到休书,怎么也应该把他叫去问话,或者训斥,不至于不声不响的,就御笔朱批同意了!
这中间透着诡异,他堂堂梁王,竟然蒙在鼓里就被休妻了?他必须去看看。
原件不在民政使司,所以,楚昕元让岳西直接备车去往内务司。
曹北虽然只听了片言只语,也惊觉好像他是无意中闯了个大祸,不禁瑟瑟发抖,他这是被王妃坑了?
这下惨了,王爷不知道会怎么惩罚他!
岳西走的时候,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如果那份休书是假的还好,要是真的,老曹日子不好过了。
马车到了内务司,黄主事得到消息,亲自迎了出来。
他态度极好地笑道:“殿下,今日是什么风?竟把您亲自给吹来了。你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好1
这突然大驾光临的,让他心里没底呀。
不过,他很快又想到一件事,脸上露出笑容来,道:“殿下是为休书的事来的吧?此事已经妥善。想必民政使司那边已经有回执的送去殿下处了1
楚昕元道:“本王想看看休书原件1
黄主事心里好笑,自己写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他是爷,他说了算。
于是,把人迎进去后,黄主事立刻就把封存的原件取来。
展开原件,楚昕元的脸色黑沉如墨。
竟然真的是他的亲笔。
他记得,这封休书他有印象。
可他也记得,他并没有签名!
他如要溢出寒冰的目光盯在那方印章上。没错,他的私章就是这样的。
他咬牙切齿:“沐清瑜1
没想到,她还一直留着那份休书,而且,竟然还敢私刻印章!
她数次在自己面前要休书,楚昕元推托约定一年之期后,她就再没有动静了,他多少有些以为她其实也只是为了让他多注意她一些。
又或者,只是为了表明她无意攀附的立常
可现在这休书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是真的急于摆脱梁王妃这个身份!
然后,他的目光,又落在那个朱红色的批字上“阅”!
父皇看过了,批阅了!
在他不知道的情形下,竟然已经成了定局。
楚昕元觉得一口浊气堵在心田,他眼里一片森寒,将休书还给黄主事,离开内务司。
岳西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觉得他有点看不懂。
主子这是……舍不得?
可是之前看主子的样子,也没有多看重沐清瑜呀!
马车在沐宅门前停下了。
岳西小心地看一眼,车帘紧闭,主子到这里来,是要下车呢,还是只看一眼就走呢?他也不敢问。
好一会儿,楚昕元道:“进去看看1
这是要兴师问罪吗?
岳西急忙跳下马车,叫门房通报。
门房进去了,不一会儿,回来道:“我家姑娘病了,不见客1
病了?前日还好端端的,今天就病了?这拒绝的借口找得真敷衍。
楚昕元下车,负手而立,沉沉气势直接碾压过去:“京畿卫统领前来办公,谁敢阻挠?”
岳西:“……”
主子这是不管不顾了。
楚昕元说完,便往里走。
门房错愕了一下,见这气势不是自己可以拦得了的,急忙飞奔去再次通报了。
一肚子气的楚昕元整个人就像个移动的冰窖,脸黑沉如同要下雨的天空,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此压抑起来。
他就这么直接闯进了内院。
他之前若是这么闯,才到内院门口,就会被沐清瑜挡住,但是今天,直等闯到了内院,也没见到沐清瑜。
他知道沐清瑜住在哪个房间。
就要他要继续闯进沐清瑜房间的时候,一个声音阻止了他:“梁王殿下,清瑜病了,还是不要打扰她休息的好1
楚昕元侧过头,就看见一身素衣的明沁雪。
相比较之前,明沁雪稍稍憔悴了些,但是,她精致的眉眼,虽然不施粉黛,但仍然肌肤如雪,冰肌玉骨,飘然若仙。
他移回目光,淡淡地道:“本王找沐清瑜有正事1
明沁雪也淡淡地道:“不论什么正事,也抵不过清瑜的身体重要1
“她真病了?”
明沁雪微微蹙眉:“生病还有假的吗?”
见明沁雪不似说谎,楚昕元道:“请御医了吗?”
明沁雪没说话,只是笑了一笑。
楚昕元懂了。
御医也不是那么好请的,不是谁都能叫得动。
沐清瑜已经搬出了梁王府,现在虽然休书之事还没有传开,也是早晚的事,或者说从她搬出梁王府的那一天起,那些见人下菜碟的,便算是请,也难以把他们请到沐宅来。
他道:“岳西,去请御医1
“等等1
楚昕元转过头,看着明沁雪的目光微有不善:“既然病了,不请御医,还等什么?”
明沁雪道:“清瑜有交代,不需要医者1
楚昕元冷笑一声,终于露出马脚来了吧?病了不需要医者?那就是没玻
她是知道他要来兴师问罪,所以装病?
他眯了眯眼睛,淡淡地道:“岳西,去请1
“等等1
楚昕元脸色不好地道:“不要跟本王说什么不需要医者,本王说需要就需要1
站在原地什么话都没有说的明沁雪:“……”
楚昕元也是说完这话,才意识到这个等等,不是明沁雪说的,而是传自屋内。
那声音虚弱到几乎无力,但却仍然能清楚地听出,是沐清瑜的声音。
楚昕元皱眉,道:“沐清瑜,你不需要给本王一个交代吗?”
“沁雪,让梁王殿下进来吧1
明沁雪看看楚昕元,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昕元立刻推开门进去了。
明沁雪站在原地,摇了摇头。
她的房间和沐清瑜的房间一个在主屋,一个在西厢,今天大清早,茗儿去打水了,她刚走出门,就被一双手抓住,差点没把她吓死。
直到看清那是沐清瑜,她才定下神,但是,沐清瑜的脸色太难看了,就像一个重病垂危,奄奄一息的病鬼。
她急忙将人扶住,道:“清瑜你这是怎么了?”昨天一天没见,今天一早出现,她是昨天晚上回来的,还是今天早上回来的?
沐清瑜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喑哑:“沁雪,我病了,若是有人来找我,帮我挡住,我今天不想见任何人1
“我去给你请大夫1
“不用!积年老毛病,发作的时候就是这样,我有药,吃过之后,两三天就好1
明沁雪怔了怔:“老毛病?”
“对1沐清瑜笑笑:“以前也发作过两三次,身边一直备着药,只是吃过药后要静养两三天1
“真的不用请大夫吗?”
“不用,我来跟你说,就是怕你们担心!我没事1
明沁雪急道:“那你快回去休息1
既然是老毛病,而且备了药,那药必然更加对症,如果请来的大夫重新诊断,人折腾不说,还未必能开出更对症的药方。
沐清瑜转身要走,她见她走路腿都在打颤,急忙扶祝
将沐清瑜扶进屋里,果然闻到一股药味,明沁雪照顾她躺好,今天便没准备出门,清瑜既然不能被打扰,她就在这里守着就好了。
可没想到梁王会来。
要是在别的地方见到梁王,她会很高兴。
因为她正有事想和梁王商量,但不方便出门,亦不方便约见梁王。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
清瑜的病更重要,她的事,过几天再说吧!
屋子里有些暗,门窗紧闭,帘幕低垂。
楚昕元知道沐清瑜住在这个房间,但是他从没进来过,不过这不妨碍他一眼就看到床的位置。
床上,一个身影努力靠坐起来,吃力地把软枕垫在背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对楚昕元道:“梁王殿下是有话要说吗?”
楚昕元看到她吃力的动作,哪怕屋内的光线因为帘幕遮挡,光线很暗,他还是看出来,沐清瑜的脸色苍白得跟个鬼似的,嘴唇也没有半点血色,甚至那双清泠泠的眼睛,也没有什么神采。
“你是什么病?”
“老毛病1沐清瑜笑笑,又加了句:“女子的病,你不会懂,也不必懂1
楚昕元:“……”
看着她虽然在笑,但是毫无血色的唇却只让人感觉心也揪住了。
他道:“为什么不请御医?”
“我吃过药了1沐清瑜抬起眼:“殿下来我这里,不是来探病的吧?”
楚昕元被她一提醒,顿时想起正事,他黑着脸从怀中拿出那份休书回执,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沐清瑜看了一眼,回执?这是成了啊!
她露出一个笑脸来,道:“怎么回事殿下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可本王没签1
“那不重要,有殿下的私章就行了1
“本王也没有给过你私章,所以,你是私刻私章假冒,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
沐清瑜翻了个白眼,她脸色很惨白,连白眼都翻得无力,她幽幽地道:“谁知道你的私章是什么样子?我如何假冒?既然出现了,那自然是真的1
楚昕元咬牙:“你哪来的真的?”
沐清瑜扬扬眉:“买的啊1
去哪里能买到?他的私章自己贴身收藏,就是睡觉的时候,也是放在他睡榻边上,别人偷不去!也没有人来偷!
突然,他眼神一凝,也许,有人来偷过!
他突然就想通了一个关窍,赏金猎人青鱼,一向只拿悬赏榜上的悬红,就算他还欠着五千两银子没还,青鱼也不应该会跑到他府里偷东西抵上,敢情不是偷东西,那字画,那夜明珠,都只是幌子,他所做的,是偷拿他的私章盖印!
他厉声道:“私拿我私章盖印的,是赏金猎人青鱼?”
沐清瑜笑笑:“也许是吧1
“你怎么会和赏金猎人青鱼有关系?”
沐清瑜淡然:“难道你没有听说一句话吗?有钱能使鬼推磨1
“你雇了青鱼?”
沐清瑜展颜一笑,道:“这还得多亏梁王殿下替我要回了我娘亲的嫁妆,所以我才有钱雇人啊1
楚昕元:“……”
他被气得心头的火直冒,一口老血汩汩冒泡,几乎要直接喷出来。
他咬牙切齿:“本王没同意,你这是欺官又欺君1
“殿下不要说的这么严重,”沐清瑜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露出一个笑容,声音清清浅浅,还透着一种无力的喑哑,道:“有了结果,何必在意过程?再说这件事,我们不是早有默契吗?只不过是提前了一段时间。而且现在看来,对你的官途也没有什么影响,我这么做,难道不算已经仁至义尽了吗?”
楚昕元忍不住伸手,扣住她的双肩:“你就这么急于想要和本王断绝关系?”
“不然呢?留着过年吗?”
沐清瑜任他扣着,也没有挣扎,此时,她根本无力挣扎。
“本王对你不够好吗?你要如此羞辱本王?”
他目光阴冷,从齿缝里挤出的声音每个字都带着质问,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