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一个无比可怕的真相。
自始至终,负责搜查那个大楼的是穿制服的叔叔阿姨;我告诉了他们丹丹姐和她的小伙伴做出的事情,他们也根据我的描述,四处打听,但是最终却告诉我们,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丹丹姐,更不存在什么跟班小伙伴。我一遍又一遍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他们却一次次皱着眉头,十分不开心的样子;可一旦我按照他们的说法,点头应允,承认一切都是我为了逃脱惩罚而编造出来的故事,他们就喜笑颜开。
难道说……
他们早就知道丹丹姐的事情?
但是因为那个温柔的制服阿姨是丹丹姐的妈妈,所以他们包庇了她。所以,他们才声称根本就找不到所谓的丹丹姐,所以他们才拐弯抹角引导我做出那样的回答。这样一来,我,就替代丹丹姐,成为了害死小萝卜头的人!
刹那间,一股怒火从心间涌起。
就是她们,害死了小萝卜头,还隐瞒了真相,让我当替罪羊!
真是一群可恨的家伙!
我紧握着拳头,死死地攥着小萝卜头的塑料玩具,气得浑身直发抖。我恨不得一口把她们全都给吞下!
但是,我又能怎么做呢?
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爸爸妈妈吗?我现在还记得我最后一次尝试说出真相时的情景。爸爸愤怒地打了我一巴掌,然后冲我大吼:“再给我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丢出去!”所以我口中的真相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胡说八道”?如果我的话连爸爸妈妈都不肯相信,又有谁肯相信呢?我只不过是个浑身脏兮兮的可怜鬼,是个小偷,是个乞丐,是个累赘,是个没有家的野孩子……
我心里面真的很委屈。
就在这时,丹丹姐扭头看到了我。
刹那间,我与她四目相对。
紧接着,她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连连后退,然后张开嘴,指着我,想要说些什么。我吓了一跳,用最快的速度跑向一边,窜进了旁边的树林里。我担心她们会追上来,于是加速马力,使劲往前跑。
我穿过树林,跑过街道,又跨过一个个小巷……
最后,我逃到一个我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然后扶着墙壁呼哧呼哧喘气,冷汗直流。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明明我才是被冤枉的人,为什么我却像犯了错一样四处逃跑呢?难道那些说谎的人还有理了不成?也许我内心深处明白,如果我继续留在那儿,等待我的恐怕是更多的指责,更多的谎言。
再一次,我又看到了我的妈妈。
我看到她正拿着一沓厚厚的单子沿街发放。
她是那么焦急,那么憔悴,眼睛红肿着,不知道哭了多久;拿着单子的双手,也颤颤巍巍地抖着。
突然间,我想起了那个小家的一切。我想起了客厅茶几上那个可爱的花瓶,尽管后来在爸妈的一次吵架中被摔了个稀巴烂;我想起了妈妈做的美味鸡蛋汤,尽管每次里面都会放上味道臭臭的香菜;还有……还有那把我一直很讨厌但却每天不得不练的小提琴。小家的一切,历历在目,我真的有点怀念它了。
但是,我可以相信她吗?
以及,她会相信我吗?
如果我告诉妈妈,那个“温柔”的制服阿姨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就是为了包庇她的女儿丹丹姐,妈妈会相信我吗?如果这个时候制服阿姨为了让我闭嘴,编造出更加可怕的谎言,妈妈会相信我,还是她?
我心中渐渐有了答案。
而正是这个答案,让我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跑向远方。
我来到了一片建筑工地。
这个工地似乎修建了一半就停止了,各种设备、各种材料还依然堆积在地面上。工地周围有一圈绿布围着,不让人进去,但不知道被谁扯下来了。我看到里面有好多沙子,还有好多漂亮的石子,我一定可以用它们盖一座漂亮的城堡。但是现在,我完全没心情玩了。这里的建筑已经修建了有三层楼那么高,甚至还有一块巨大的石板悬挂在半空中,看起来十分危险,我可不敢走到石板的下面。
我以为工地上一个人都没有,没想到里面还有个老大爷。
那老大爷戴着安全帽,在里面走来走去。一会儿东瞧瞧,一会儿西看看,似乎是在检查工地里的东西有没有被偷走。
就在那个时候,我看到旁边一个铁皮小屋门开着。
而里面的桌子上,有一小筐白面馒头!
我实在是太饿了,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趁着老大爷没注意,捡起几个馒头,塞满了口袋,一溜烟就逃跑了。
我一直往前跑,一直往前跑,一直来到一条干涸的小沟。
轰隆轰隆,天空中一阵闷雷传来,就像大车滚滚而过。
我仰头望向天空,只见黑漆漆的乌云积压着,整个天空仿佛就要崩塌了。不时有一条条闪电击穿乌云,留下一道道四处蔓延的不规则光影,就像是天空的裂痕。整个大地沉闷、寂静,我只听到嗡嗡的虫鸣。
暴风雨就要来了。
我心中默想。
必须要找个躲雨的地方。
前面有一座桥,横跨在小水沟之上。水沟已经完全干涸了,露出龟裂的河床。我跳进小沟里,沿着河床的方向,来到小桥的下面。在这个桥洞里,也许能勉强避避雨。没想到,这个桥洞已经有了主人——
一条奄奄一息的老狗。
看到我来了,老狗警惕地立起了耳朵。
我从口袋里掏出馒头,掰开半个丢给它。老狗冲着馒头闻了闻,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它实在太瘦了,瘦得仿佛只剩下皮和骨头。它的腿好像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几只苍蝇绕着它腿部的伤口飞来飞去,嗡嗡乱响,老狗也只是无奈地甩了甩尾巴。可那群苍蝇飞走之后,又立马飞了回来。
若平时,我肯定嫌它脏;但现在,谁比谁脏还真说不定呢!
我伸出手摸着老狗的脑袋。老狗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呜呜地叫着,然后用脑袋蹭了蹭我的身子。
就这样,我们结下了一种奇妙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