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会留下这样的水渍:
一道道细细的纹络密密排布着,径直伸向前方,就像是扫把划出的水线,或者是湿漉漉的裙子拖在地上的痕迹。
但马林的脑海中忍不住浮现一个画面:
一个腐烂、枯瘦的死人脑袋的倒影,在水池表面飘荡。
那是他今天在马桶池看到的。
不论那究竟是什么倒影,死尸也罢,女鬼也罢,总之,那东西的身上是湿漉漉的。它的头发被液体打湿了,脸上似乎也有一些水珠,而且某些皮肤……某些皮肤看起来像是长时间泡在水里,都起了皱。
偷走书包的,就是他在马桶里看到的那个东西吗?
这想法让他毛骨悚然。
他倚靠着墙壁,大喘粗气,膝盖的疼痛也慢慢缓解了。
突然,他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而这问题摆在他眼皮底下,竟然就被他这样忽视了:这三次水渍的痕迹,路线是一样的!它们都朝向一个方向!第一次是从大厅工位开始,终止在走廊;第二次则是沿着之前的路线,一直延伸到楼道。那个楼道,就是马林第一次遇见夏天的地方。
然后,他便猜到那水渍接下来会往什么地方延伸了。
马林从墙壁旁边离开,他膝盖的疼痛已经差不多消失了,他可以勉强站着往前走,甚至是小跑。但是,刚才耽误的那些时间,已经让对方跑远了。他已经不可能再追上那个人了,不过,他依然可以沿着水渍的方向继续追踪。他扶着墙,慢慢地往前走,走到走廊的尽头,然后迈进了楼梯口。
刹那间,一股凉风迎面扑来。
马林猛地一哆嗦。
果然,那条水渍沿着楼梯继续向上延伸。
难道说,偷他书包的那个家伙,真的与18楼有关?那个闹鬼的楼层,那个被诅咒的空间……或许,真相就在那里,但又或许,等待他的不是真相,而是陷阱与谋杀。一次又一次,那个神秘的家伙偷走电子表盘,又留下长长的水渍,或许就是为了把他引向18楼,引向那个传闻中“距离地狱最近的地方”。
他到底该去不去?
哦拜托,他当然不应该去!
马林的理智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阴谋,肯定有对他不利的东西。如果他按照对方的设计前往18楼,岂不是正好中了圈套?而且不论是什么服务器,还是公司的秘密,哪怕是夏天的安危,说到底,也跟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他应当与这些麻烦事撇清关系,应当努力保护好自己的生命与健康,因为只有这样才不影响他第二天的工作——毕竟他下个月的房租还没有着落!
但是,他的理智已经被耗光了。
马桶里的女鬼倒影、神秘消失的电子表盘、离奇怪异的水渍,还有夏天那阴暗疯狂的日记,这些接连不断的离奇怪事,让他的头脑中充满了太多深沉而复杂的情绪,恐惧、困惑、好奇、同情,甚至还有那么一丝的激动和欣喜——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好欣喜的,也许,是他距离真相更近一步?这些情绪在他脑海中混合成一团浆糊,支配着他的大脑,让他彻底丧失了理智。
他想上去看看。
或者,只是在门口瞄一眼。
他产生了一种可怕的错觉,那就是,整个世界上唯有这件事情的真相才是最重要的,他需要不惜一切代价来挖出真相,其他的,即便是他的性命,都一文不值。就像是一个发狂的赌徒眼中只剩下了下一盘赌局。
这种错觉荼毒着他的大脑。
让他一步步迈向深渊。
马林屏住呼吸,沿着水渍的方向,一点点往上走。
一阵阴风迎面吹来,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让他心里都忍不住哆嗦起来。整个楼道里就剩下呼呼的风声,还有他的脚步声。楼道里的感应灯亮了,让他彻底暴露在光照之下,无处遁形,天花板的一角有一台监控摄像头,不过那东西上布满了灰尘,让他觉得只不过是用来装装样子的摆设而已。
马林终于来到了18楼。
果然,那水渍从18楼的楼梯口深入到楼层内部。
呼呼的冷风迎面吹来。
就像是不断引诱他的深渊地狱。
18楼里一片黑暗,他看不清楚,只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前方有一些金属架子,还有随意摆放的废弃物。然后……是呼呼的风声,这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尖锐,尖锐得就像是女妖的哀嚎,浸入他的灵魂。
马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所以,这就是传闻中“距离地狱最近的地方”吗?
他望着里面暗自出神,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突然,他听到有什么动静,像是呼吸声,又像是呼啸声,那声音近在咫尺,仿佛就在他的身后。就在那一刹那,他几乎是凭本能做出的反应,他用极快的速度转过身,然后抬起左臂,挡在脑袋前面。
就听当的一声闷响。
“蔼—!1
他的左臂遭到重重一击。
剧烈的疼痛从左臂传来,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断了!这力道如果打在他脑袋上,真不敢相信会发生什么后果。
马林捂着胳膊连连后退。
直到后背贴在墙上。
还没等他喘匀气息,对方再次发动了进攻。
尽管楼道里的感应灯已经亮了,但是他依然没看清对方的脸。他只看到一个凶恶无比的家伙,像是疯狗一样,举着一根棒子朝他狠狠地打了下来。马林赶紧往旁边一闪,就听当的一声巨响,棍棒打在了金属栏杆上。
巨大的声音在整个楼道里回荡着。
马林气喘吁吁地退回到楼层之间的台阶上。
他的双手死死地抓着栏杆,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刚刚追上来的时候,把那根拖把棍给丢了,此时此刻,他手无寸铁!而对方就是条急了眼的疯狗!根本不在乎后果,一心只让他死!突然,他的脚在台阶上滑了一下,整个身体溜到了下一个台阶,然后全部的重量压在他受伤的膝盖上。
“碍…”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刚刚受伤的膝盖还没好,胳膊又遭到重创。
可恶,他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那个家伙站在了马林上方的台阶上,他面露凶相,血灌瞳仁:
“既然被你发现了,那就去死吧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