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给王涛打电话。”
听到这话,大家都愣住了。
王涛?就是那个拎着啤酒瓶子想要给叶总的脑袋开瓢的家伙?马林很清楚,两人的恩怨不是一点半点。叶总强迫王涛当着公司全体员工的面,给他磕头下跪,赔礼道歉,还把他列入行业黑名单,让他现在都找不到工作。对于这样的前老板,王涛能不恨吗?恐怕两人一见面就要打起来。
他给王涛打电话干什么?
“王涛就住在附近,”叶总说,“尽管王涛是个混蛋,但他不是废物。他对数据库这一块十分精通,如果有谁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一定是他了。”
但是……马林跟谢晓冬交换了一下眼神。
王涛已经被赶走了,不再是公司的员工了。就算住得离公司很近,他凭什么要过来帮忙呢?更何况叶总之前那样对待他。不过,那是叶总的事情,马林和谢晓冬可不想参与其中,谁知道他又要发什么疯。
马林以为叶总又是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然而,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叶总脸上的怒火正慢慢消去,然后变成痛苦和无奈。他几乎强迫着自己,扭曲着自己的意志,把那副傲慢无礼的面孔隐藏起来,像挤牙膏一样挤出那么一丁点的亲切,然后又是一丁点的友善。令马林大为吃惊的是,叶总竟然成功了,他成功挤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尽管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嗨,王涛,好久没联系了,现在过得怎么样?”
哦,天呐!马林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尴尬更虚伪的谈话吗?他不知道叶总是怎么想的,这简直是自取其辱!之前他是怎么对待王涛的?难道都不记得了?现在公司有难了,需要他了,来求人家了,早干嘛去了?
果不其然,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咒骂声。
咒骂声持续了将近一分钟,中间都不带换气的,就像突突突突的机关枪。马林很庆幸王涛没办法顺着电话线爬过来给他一啤酒瓶子,否则他就要连夜清理满地的鲜血和碎玻璃渣子了。
令人意外的是,叶总还试图说服他:
“王涛,为什么非要这么不讲情理呢?公司遇到危难了,服务器遭到入侵了,只有你能帮我们,更何况之前公司待你也不豹—”
“滚!1
尽管叶总没有开免提,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周围所有人都盯着叶总,没人敢说话。
然后,叶总爆发了。
“看看看,看什么看?1叶总大吼着,“数据库里的信息都要被窃取了,我们公司马上就要完蛋了,你们一个个就傻愣在这儿看笑话是吗?给我动起来啊!想办法啊!你们一个个都是白痴吗?1
说完,他一脚踹在旁边的椅子上,嘴里骂骂咧咧。
之后,他们尝试了各种办法。
他们尝试联系一个星期前失踪的程序组主干夏天,依然像之前那样无法联络;然后又尝试在其他部门联络精通计算机的人,但他们最多只是精通一些视频制作、图像处理的软件,没人能应付得了服务器和数据库的事情;他们甚至还想过请一些修电脑的人过来帮忙看看,但叶总顾虑公司机密外泄,否决了这个提议。
最后,他们试着打电话给程序组的组长金姐。
尽管金姐曾经百般叮嘱晚饭过后是她专心陪孩子的时间,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她,但事出紧急他们还是这样做了。然而接电话的是个相当年轻的小伙子——听声音至少比她老公年轻。然后,这位年轻的小伙子似乎并没有向金姐传达他们的意图,而是咯咯坏笑着把电话藏到一边,现场直播他跟金姐的情欲密语。
当然还有亲吻声、摩擦声、呻吟声、尖叫声。
“哦,好吧……”
谢晓冬脸红着挂断了电话。
然后,所有人面面相觑——
他们没招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位黑客把他们数据库上的信息剽窃干净。
“其实……叶总,”马林吞吞吐吐,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合适的时机,“我想……我想您也清楚,实际上我们公司还是有人对数据库略知一二的。而且……我们数据库被黑客入侵这件事情,就是他告诉您的。”
马林想把傅尔康推销出去。
如果傅尔康能帮忙解决了这个问题,也许叶总就会撤销解雇傅尔康的决定。他相信这事还有周旋的余地,因为叶总只不过是一时冲动。而此时此刻,被叶总口头解雇了的傅尔康,正在自己的工位上生闷气。
“不1叶总说。
“可我们还有选择吗?”
“我不会用那个傻子的1叶总敲着桌子,“他那样……恶心,耍小聪明,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他只不过是个处理视频图片的,他懂个p的数据库!把东西交给他,他会把一切都给搞砸的1
“但你我心里都明白,事情并不是这样。”
马林鼓起勇气:
“既然叶总您肯为了公司的利益,不惜冒着被辱骂的风险给王涛打电话,为什么就不能承认您刚刚错误地把他当成是程序组的人,又错误地给了他一巴掌?人都是会犯错误的,这没有什么可丢人的。更何况您是我们的领导。没人敢嘲笑自己的领导。”
“哦?是吗?”叶总反讽道。
好吧,马林说谎了:
他不仅嘲笑过叶总,而且还咒骂过他,诅咒过他。
“但是我们又有什么其他办法呢?”
叶总陷入了沉思。显然,他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人一旦登上他这样的位子,就会把威望看得无比重要:那是他抽打在奴隶身上的鞭子,是他驾驭马车的工具。他的至理名言是,“领导的话永远不会错”——不要误会,这是他当年还是个最底层的小职员时立下的座右铭。而现在,他的威望似乎与公司的利益发生了冲突。
不过,他总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盯着屏幕上滴滴作响的服务器系统,思索了半晌。
然后,狠狠地喷出一口闷气:
“那个姓陈的混蛋现在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