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没有多话,连续战斗绷紧着的神经的几个人,都感觉疲惫不堪,早早地睡下。
陈乐山做了一个梦,等待醒来的时候,就什么也记不得。
吃过了早点,萧薇薇兴致很高地,拉着两人来到镇兰城附近的茶园。
镇兰城坐落在这附近最高的丘陵之上,犹如一条分界线,北坡仅有些草地灌木,南坡就如小江南。
经过几条缓坡,就出现了一湖水,像一面嵌在大地上的镜子,沿湖周边的坡上,种植着茶树。
三人坐在高坡的一座亭子中,有茶农送来新茶,不一会,茶香弥漫,天空很蓝,湖水相映,周边层层绿色,陈乐山也觉得犹如童话世界。
“没想到吧,在这西北处,竟然有如此江南美景。”萧薇薇很高兴地介绍。
陈乐山点点头,是听说过城外茶庄,但是风景如此精巧,却没有传闻,大约是缺乏赏景之人。
落尘道长显然是来过,开口闲谈:“此处的茶,可是别有味道,但是要泡新茶,炒制之后,特殊的韵味也就没有了。”
“那是炒制之法不得当。”突然亭子外一个老者插嘴。
萧薇薇的侍女就要斥责,陈乐山忙阻止了,他仔细打量这个说话的老者:
“你是说炒制有秘诀吗?”
那老者正带着一个背茶的小伙子走过,可能听到一句忍不住插话,他穿着褐色的短衣,光着脚,脸上都是皱纹,看起来很是忠厚的模样。
“也说不上什么秘诀的,只是学了的人,终究来一波走一波,没有学得根本。”
陈乐山来了兴致:“那可要请教了。”
老者呵呵一笑,对身后小伙子喊一句:“小三,你去拿一泡茶来。现场炒了给大人们品评。”
后面的小伙子放下茶篓,抬起头来答应了一声,这个小伙子唇白齿红,双眼如谭,竟是有些男生女相,可把三人看得一呆。
他对着几人点头笑了笑,抹下头巾,露出一个光头来,头上九点戒疤显露出来,竟然是个大和尚。
落尘道长看着他的头顶,又望望陈乐山,后者依然笑着,似乎不以为意。
这个小三已经轻身向湖水走去,姿态飘逸,象是在茶叶之间飘动,待到湖边,就这么踏在湖面,不慌不忙地走到湖心,犹如走在平地,俯下身从水中捞起一个袋子,又如此这般地走回来,交给老者。
落尘道长站起身,行个道门之礼:
“宗师之下,犹能踏空而行,唯有一人,原来是三持大师当面,失礼了。”
三持和尚回了个佛门礼:“小僧在此学茶已经数日,不想今日居然见到公主陛下,落尘道长,更有幸与陈山主相见,当真有缘。”
他认真地看看陈乐山,似乎在琢磨他的面貌:“还是先请大师炒茶,各位品评了再叙不迟。”
好巧不巧,这就遇到了,有缘,呵呵,即便是萧薇薇也是知道有些古怪了。
三人耐着性子,跟随老农和三持和尚,来到茶田边一口大锅旁。
三持先去生起火来,老农将袋子打开,从防水布中掏出几两茶叶,丢在偌大的锅中,不断用手翻炒,眼见茶叶一点点变色,卷曲,如此小半个时辰,方才炒制完成。
然后拿到亭中,以半滚之水烫洗两次,再才冲泡,给众人品评。
萧薇薇喝一口,惊喜道:“可是更加香了。”
落尘喝一口,深深望着老者。
陈乐山也深感惊奇:“看来奥妙就是沉在湖中吧?”他略一思考,顿时明白其理,这是要先降温的缘故:
“如果有深井,放在井中应该更好些。”
老农眼睛一亮:“公子果然聪慧,这一下就能掌握关键之处,难得难得。”
陈乐山奇怪到:”此法不难,为何落尘道长说炒制之后便没了韵味?”
老者叹口气:“官茶炒制之法,已有一定规制,可是变换不得。”
听到此处,陈乐山恍然大悟:“敢问先生大名?”
老者摇摇手:“哪有什么大名,只不过一个老茶农罢了,不敢多打搅大人们的雅兴了,告辞告辞。”
然后拿起地上的茶篓,直接走入田间继续采茶去了。
落尘道长看看陈乐山没有说话。
萧薇薇感到莫名其妙,怎么跑来秀了一把,然后名字也不说就走了呢?
陈乐山望着老者背影,笑着摇摇头,转头对和尚说:
“既然有缘,那就请一起品茶,也想听听大和尚的缘法。”
三持和尚很坦然地说道:“当不得大和尚,本次小僧前来,一则学茶,二则也是想来见一见山主的。只是山主近日一直在平息边关之事,也不好打搅,今日得见,也是很欣喜。”
四人坐下,落尘道长说:“乐山你恐怕不太知道,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三持和尚,就是镇国寺慧定禅师的大弟子,佛法精深,妥妥地下一届主持,更有一套莲花身法,宗师之下,可是无人能及的。”
三持和尚声音如微风拂面:“落尘道长过于夸大了,小僧佛法修行尚浅,功法也是徒具其表,几年来更是不得寸进。陈阁老在朝时,与我师父多有来往,我师父也是受益良多的。此次,我也是奉了师尊之命,前来跟随陈山主左右,以期佛法上有所得而已。”
陈乐山很感兴趣地看着他:“出家人还真是不打诳语啊,我也有点请教,方才老农,应该不是个一般的人吧。”
三持看着陈乐山,口气平淡地回答:“如果要说不一般之处,他算是农家遗脉吧。”
陈乐山心想果然如此。
他点点头:“请问你修佛求得什么果呢?”
“阿罗汉。“
陈乐山又点点头,心下明了,这是小乘佛法,看来佛家也是不甘寂寞,即便是小乘佛法,也还是希望弘扬的。
“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我也不知道的,师尊如此说,我就如此来,缘法到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我过几日要去青平山,你也去么?”
“道门豁达,兼收并蓄之风,为百家之首,正要领略。”
落尘道长打理着拂尘,心中对兼收并蓄这个说法有些叹息。
陈乐山觉得这个和尚也真是直言无忌,很是有趣。
他站起身,走出亭子,看着蓝色无云的天空,突然想到了昨夜一点梦境:一只巨手,挡住整个天空,往下按下来,令人窒息。
感应了一下四周气机,三持和尚的气机虽然雄厚,也是白色,却是无法引动。
亭中,三持和尚双手合十,转过身望着他,秀丽的面容毫无表情。
萧薇薇觉得有些气闷:“最烦你们和尚打机锋了,算了,我们回去吧。”
她看到男生女相的三持也跟着他们,不禁问:“诶,你怎么真跟来?难道不学茶了?”
三持一本正经地回答:“公主殿下,学茶或有他时他日,随陈山主学佛,可是耽搁不得。”
“那你要学多久?”
“成阿罗汉果位。”
萧薇薇无可奈何,落尘道长笑笑,心中其实也有些疑惑了。
三人兴致勃勃而去,四人各怀心思而回。
陈乐山感到很疲倦,独自在房中休息。
前几日,战事一件接一件,也没觉得疲惫,此刻一缓下来,反而让他心里有些空虚。
武道到了五级,就始终不能有所增益;升的这么快,停得这么坚决,很让他摸不着头脑。
落尘在篝火边说的话,始终在他耳边环绕。
陈乐山有些厌倦,所谓心经,他已经明白,他的任务就是改变这个世界的停滞,但是如果武力不能独尊天下,要改变何其难?
收拾人心吗?他自觉不是李玉、胡士奇和祝文卓这样些精英的对手啊!
今天三持和尚,到底是何用意,跟我学佛,我有什么佛可学的?
陈乐山觉得自顾不暇,他感觉到深深的孤独。
也许,应该早点去青平山,也许,玄心真人知道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多少有了一点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