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休息一夜,时间已经是有些耽搁,张义催促大军快速前行。
安平公主萧薇薇兴致勃勃,在她眼中,陈塘等人离去,是又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否则一个是乐山的叔叔,一个是乐山的老师,她是要做媳妇的人,难免要搞得贤淑些,不敢释放天性。
现在整个大军之中,又有谁可以约束她了呢?
她完全没有出兵打仗的觉悟,在并蒂莲的妙用之下,她和乐山气息时刻相通,随时可以直接化身大宗师,那几乎是无敌的,确实没什么危险。
再加上昨夜风头一时无两,自觉也是帮着陈乐山立功封爵,只要得了爵位,嘿嘿,萧薇薇心里自是开心极了。
虽然大军前行很快,她的马好,当初驮两个人也不见乏力,她于是更快,如一只燕子,在队伍前后穿行,惹的一群侍女在后面追来追去,犹如一群花蝴蝶。
面对如此破坏气氛,把打仗搞得像郊游,连军心都恐怕有些松懈了,张义也是无可奈何,尽全力约束部下,也是难以止住队伍中的左顾右盼。
只是错有错招,这样一来,沈落的人马,都被搞得忘记了昨夜的巨变,虽然夹杂分散在张义队伍之中,也止不住地和身边的战友叽里咕噜,又是递眼色,又是小动作不断的,行军速度反而越发快了。
当真是公主看风景,却不知道自己也是风景中人。
这一切落在陈乐山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象。他看见众军的气机,由早晨整军之后的杂乱,变得整齐划一,而且澎湃非常,齐齐地向萧薇薇聚集,而后从萧薇薇转向自己,再转回士兵,如此循环往复,眼见士气越来越高,士兵体力不降反增。
这样居然也可以,都不需要运功了,陈乐山也是大开眼界。
整整一日的行军,已经逐渐来到呼兰山谷的谷口附近,这速度已是日常的两倍,不要说陈乐山已经感应到远处隐约的气机,斥候也来回报,发现了东卫城骑兵营和王欢的军队。
大军暂时停顿休整,陈乐山和张义坐下评估形势,萧薇薇总算是歇下来,紧挨着陈乐山坐着,落尘道长也旁边坐下。
陈乐山心想,她还真是不把这些大兵当回事啊,怎么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个这种性格的人,也是缘分。
张义首先说:“情况不正常,据斥候回报,骑兵营的斥候看见我们的人,就不接触,远远躲开了,看样子并不打算理会我们,还不知道是敌是友。”
他似乎有些情绪低落,继续说:“斥候也报告了王欢军队的情况,貌似大军军械收缴,众军都坐在营中。”
陈乐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骑兵营,未必敢跟我们开战,即便是沈落,当时也只是想带军脱离的。只是,胡士奇调一支骑兵赶来,按说也是拿王欢万余人马没办法的,更有被草原人干掉的风险,这又是什么意思?”
“冒上不是已经交了顺表,还会打过来?”张义不解。
“虽然是交了顺表,如果在这边陲之地,稳稳吃掉一支汉军,谁又能说他什么,他可以说是被攻击了,而且得胜回草原,既可以以战功服众,又有俘虏作为奴隶,更有武器装备的缴获。”
陈乐山平静地说:“冒上既然敢杀掉他父亲,自然不是等闲之辈,这点分教,他不动心思才奇怪呢。”
张义心想,山主果然天纵奇才,这等算计,恐怕可以跟李玉媲美了吧。
萧薇薇也很吃惊地看着乐山:“哇,乐山,你比李玉还厉害啊1说完摇着乐山的胳膊。
张义佯装看不见,低下头。
张乐山哭笑不得,拍拍公主的手,向公主示意一眼张义,萧薇薇才醒觉有些张狂了,嘻嘻笑着:“啊啊,你们谈正事,我听着。”
张义想了想,感觉很头大:“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面对群敌,冒上,王欢和骑军,每一方都不怀好意,这个就不好办。”
“也不全然是这样。”陈乐山继续分析:
“冒上终究是有顾忌,小玩一把,他是敢的,真的大动干戈,那还是有所顾忌;至于骑兵队,既然不和我方接触,又没有摆出敌对的架势,估计是在观望,只是他在观望什么呢?”
“他会杀了王欢吗?”陈乐山拧眉说道。
“应该不会,如果要杀王欢,必然要和我等合兵,只是靠五千骑兵,那是做不到,王欢自身亲兵和各部下属,那是肯定牢牢绑在他身上,五千骑兵也是有的。”
张义思索着继续说:“他们不杀王欢,也不和王欢合兵……难道是?”
陈乐山心中其实早有算计,点点头,接着张义的话说:“其实并不难猜,既然是按照胡士奇的命令前来,必然是要对西北军不利的,只有带王欢回京,指正青北王,才可以混淆视听。”
萧薇薇大惊:“不会吧,西卫城叛乱,放草原人通过防区,这是证据确凿,那是瞒不住的。”
陈乐山叹口气:“如果是青北王指使副将,架空主将呢?”
安平公主萧薇薇嘴巴张大,难以置信。
“只要骑兵队五千官兵作证,从所谓叛乱的副将手里救出王欢,王欢可不就是有力的人证?”陈乐山接着说:
“你也别说副将作证的话,必然是要将所谓叛将叛兵,尽数杀掉,或者交给冒上也是不一定,冒上也不见得不接这个礼物。”
说道这里,萧薇薇和张义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既被此等毒辣手段惊到,也被陈乐山的推理能力惊到,落尘已经见怪不怪了。
陈乐山心中感叹,这种事情,可不是史书常见的指鹿为马吗?以李玉、胡士奇、祝文卓这些人的智谋,这种算计,只怕是一息而定。
在权谋者眼中,所谓的礼法规矩,那是根本不放在眼中,那些只是用来约束其他人的,所谓的事实,那也只是个可以随意打扮的小娘。
李玉敢让自己带兵前来,说到底还是知道,这几方都是小打小闹,却没有人敢在大军中公开杀自己,只怕公主前来,也多半在他的计划之中。
只是在李玉的心中,他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及,哪里会在意王欢手下万余将士?
按照李玉的算计,陈乐山被东卫城拖延,等赶到这里,只怕是王欢已经逃出,属下士兵大多数被杀或者被冒上掳走。
这时候,陈乐山手中握有一万大军,王欢那里不过数千人,以陈乐山的性子,哪里会放过这个祸害小军镇的家伙,必然是在军中公开斩杀王欢的。
不能不说,计算极其周全。甚至换个人来追王欢,或者胡士奇不派出骑兵队,或者左怀申性子更狠一点,这个计划就会破掉了,但是偏偏都计算得妥妥帖帖的。
李玉唯一没算到的是,陈乐山居然会斩杀沈落,而骑军前进速度如此之快。但也只是一线机会,还是要依靠李玉的前期安排来扭转形势。
陈乐山心中有些无力。
他这么一解说,萧薇薇和张义也不是无知的人,不多时也明白过来。
张义喃喃道:“难怪山主昨日,毫不犹豫斩杀沈落,却原来还是想救这万人的性命啊1
张义出身微末,自小在军中长大,虽然身为统领,但是对士卒最是了解,只看到过为了功劳,牺牲士卒的,从来没见过为救士卒,自身甘冒风险的。
他想着这万余人的性命,又想着当时陈乐山为了少死些人,带步兵营冲锋,顿时眼泪就下来了。
安平公主萧薇薇所想却是完全不同,她所想到的是,这个情况下,只要她紧跟着陈乐山,那就哪一方都不敢公然对陈乐山下手的。
她有紧紧抓住陈乐山,以示自己要寸步不离。
陈乐山安慰了一下她:“今日还有时间,我们得快速下手,否则迟则生变。”
张义忙问:“如何做,还请示下。”
“前方有一处高地,距离两军尚有距离。”陈乐山在地上画着图:
“等会全军到这处高地,张扬旗帜,竖起公主的大旗,然后派兵凭公主手令,召见骑兵队和王欢。”
张义摇头:“他们势必不会前来,定会各种搪塞。”
“要的就是他们搪塞,然后公主严加斥责,再行命其前来,他们也必不会来,也就是拖时间罢了。”
在两人疑惑中,陈乐山继续说:“我持公主符节,前去会一会冒上,说服他做壁上观。”
两人同时惊呼:“不可啊1
萧薇薇更是花容失色,接着又说:“这太危险了。”
陈乐山笑道:“你们可想错了,冒上可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他真敢如此,只怕他的大单于帽子就得不到,他可不是莽夫。但是要他放弃口边的这块肉,怎么也得给他点糖吃,否则变数未免太大。”
他正色对两人道:“此事无论如何,我等性命是无忧的,只是这万余人的性命,却在此一举。”
两人俱是心中惴惴不安,兵事无常埃
落尘道长终是插了句话:“既然乐山如此在意这万人性命,我也陪着你走一趟。”
萧薇薇心里略微安定了些。
陈乐山缓了缓神情,看看张义:“张义,我此事之后,势必要封爵,你可愿意作我的亲兵队长?”
突然说道这事,两人都是很突兀,张义张张嘴:“那,那是求之不得了,先谢过爵爷。”
他便要拜倒。
陈乐山扶起他:“既然如此,都是自己人,有些事情,不妨告诉你吧。”
张义心中欢喜,忙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