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屯单于的大帐门口,一名男子站在单于的侍卫前面,静静地看着正在慢慢接近的步兵营。
他浑身真气全无,就如普通人一般,穿着打扮与周围的草原人迥然不同,明显是东燕的装束,只是身上却有一件大汉的饰物,腰带上,一线红绳打着小小一个结,下坠平安扣。
他身后的侍卫,武道七级、八级也好几个,连他的影子也不敢去碰。
这个普通模样的人,身后背着一把刀,大概是刀面过于宽阔了,所以没有刀鞘。
如果一个看起来毫无真力的人,却令八级武道高手忌讳,那一定只有大宗师境。
因为,大宗师境,跟初入宗师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能够收敛全身的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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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乐山的气机感应中,并没有感应到这个男人,只觉得那里集中着几个跟大将兰提一样的红色气机,又正在大军中间,想来就大单于的所在,另外还有一点比较特殊的东西在吸引着他。
他正在逐步接近那里。
整个步兵营已经被压缩成了圆阵,但是伤亡并不大,体力依然保持的很好,陈乐山对心经的运用越发熟练,甚至有给士兵恢复伤势的作用。
他坚定而执着地,向着敌军中间前进。这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干什么,陈山主打算斩首,要用这八千人,在两万军中斩杀魁首:曼屯大单于。
所有人都很兴奋,家仇国恨,在这一刻,畅快淋漓地倾泄出来,他们感觉自己有使不完的气力,敌军的攻击也变得软弱而缓慢。
步兵统领张义,自小常在军中,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经历了无数的战斗,遇到过太多的意外。
而且,虽然不明原委,但他大约知道,公主是驸马的最大助力,而现在,公主并不在。
既然陈乐山将公主交给落尘道长,那就意味着,他其实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所以,张义本能地调整军阵,把实力最强大,最灵活的士兵,逐步调集到陈乐山的两侧,他记得那些人对陈乐山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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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陈乐山信心百倍的时候,镇兰城,封闭已久的北城门打开了,一贯骑马的李玉,坐在一辆带着车顶华冠,四周敞亮的马车出城了。
随他出城的只有一个年老的车夫,车上载着三坛酒,他靠着车辕,手搭在酒坛上,一条腿都快伸出车外了,另一只腿支起来,随着车子的颠簸而晃动,头顶的方巾也跟着摆来摆去,俨然一副开着敞篷车兜风的二世祖模样。
如果陈乐山看到,一定很羡慕,这才是他满心期望的腐化堕落的生活哇。
陈乐山很羡慕的二世祖,就这样,缓缓地望着草原军营驶去。
远处草原兵早就看到了这一幕,一边派人通传进去,一边加强了防卫。
中原人的狡诈,那也是出了名的,这个叫做李玉的汉人,在草原上更是名声坏得很,据说是饲养阴鬼,反正大巫师是这么说的。
面对草原人的紧张,李玉的慢慢前行,实在是一种折磨,他们已经做好了各种万全的准备,想过各种可能,甚至准备了恶浊之物,随时用来对付李玉召唤的恶鬼大军了。
而李玉,依然还在半路上,那匹马也确实又瘦又老,不太走得动的样子。
营门前的草原兵已经做好准备,一旦那批老马突然倒毙(这不奇怪,他们见得多了),他们干脆就去把他连人带车拧过来。
好在这种煎熬,终于是有到头的时候,等李玉的老马行驶到草原人的军营门口,几乎所有门口的草原兵都长舒了一口气。
而大帐中的主将,曼敦单于的儿子冒上,也同样有些烦躁。
草原兵走到李玉车前,酝酿了多次的话总算是说出来,感觉很畅快:
“来者何人?”
李玉满面笑容,轻轻跳下车:“在下乃是大汉西北军大都督,”
他停顿了一下:“帐下长史李玉,特来献酒劳军。”
草原兵心中非常鄙视:玩这种小套路,若是不认得你,还给你哄了,当你是青北王了。
怀着窥破李玉小花样的快感,他看看车上的三坛酒,笑起来:
“劳军?三坛酒?这够谁喝?”
“欸,小将军切勿小看了,这可是我大汉天子五百里加急运来,赐给青北王的御酒啊,总共也就五坛,却只剩下这三坛,我可是都带来了。”
这一说,虽然半信半疑,被称作小将军的士兵们,倒也不敢小看了这事情,毕竟即便是历代单于,也多有被大汉皇帝册封的,若是赏赐御酒,那还真不是个小事情。
当下准备的过刀山,下枪林之类的凶悍玩意,可不太好拿出手了,只能是客客气气地把这个李玉,直接带到大帐。
御酒自然也是赶紧送进去。
李玉进去的时候,曼屯单于之子冒上,正拍开一坛御酒,倒在碗中,喝了一口,品了品,惊异地看着李玉。
李玉笑而不语。
冒上一口吐了出来,哈哈一笑:“好你个李长史啊!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堂堂李玉,你以为我没喝过御酒么?居然拿着乡野酒水,冒充御酒,这放在大汉,那也是个欺君之罪。”
李玉又笑,走近身,轻言细语:“你这可是说笑了,此时此地,这御酒,我说是,你说是,谁又敢说不是呢?可不就是御酒么?你说是吧?冒上大单于1
冒上愣了一愣,看看账外,军士们都离得较远,李玉又是轻言碎语,自是没人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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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公主萧薇薇,心情越来越急躁,虽然大家都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她还是很急躁,非常不安。
这种急躁的情绪,在短短的时间里,快速的滋生,弥漫她的全身。
她看看皇兄,正在敌军中再次穿刺,外围的敌军已经在开始逃窜。
皇兄是应该安全了,但是看不到陈乐山的情况,她非常不安。
萧薇薇从来都是任性的,刁蛮的,如果不是昨天陈乐山对他发过一次火,让她有些心有余悸,不得不收敛性子,否则早就冲过去了。
这时候,一名斥候冲过来急报:南方发现近万敌军,正在向这里行军。
周运启脸色大变。
此刻,萧薇薇再也无法控制,当他的皇兄又一次击穿敌军,她终于爆发了。
她毫不犹豫地拔出剑,一声不吭,向着远处草原军的中间冲过去,浑身真气鼓荡,即便是落尘道长在这种情况下,想轻易阻拦她,也是做不到了。
落尘道长只好跟上去,尾随着他。
周运启也立即招他的亲卫队赶紧跟上去,临走对胡田喊道:
“你留下禀告大王1
胡田和几名骑兵留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青北王又一次击穿敌军,他喘口气,寻思再来一次,击散了最中间的主将和亲卫,这一场就算结束。
在纵马之前,他看了一眼公主的位置,发现怎么只有两三人,再一看,远处安平公主正在向着敌军主力狂奔。
他连忙带队伍冲过来,狂吼:“怎么回事!她在干什么?”
胡田在他快到眼前时,已经迎上去:“公主殿下,去救陈乐山了,陈乐山在步兵营1
“什么?”青北王大怒:“他小子在步兵营干什么?一个书生在那里能干什么?”
这一会,胡田哪有时间解释。
青北王萧敬然,回头望望即将崩溃的那一支敌军,深感惋惜,行百里者半九十,自己一离开,等会这股敌军势必又会重新聚拢,死灰复燃。
但是此时却也是顾不得了,他只能带着队伍去追安平公主。
方才冲锋,那也是分成几股兵马,如今看到青北王的王旗向南而去,自然也纷纷追赶。
于是,安平公主就如一只凤凰的头,后面是身体,然后再在地面拖逸出多只凤尾,煞是好看。
也极其凶险。
胡田话犹在耳的警告,终于还是发生了。
战场如此莫测,不管是安平公主,还是陈乐山,都仅仅只是战场雏鸟,俗称:女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