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衡在刹那之间,思绪纵横九万里,啥办法也没想出来。
在乐山的心中,青北王虽然权势极大,但是让自己去跟随他打工,那可不行。
好歹都穿越了,怎么地也得是龙归大海,自由自在,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整天打考勤,拍马屁,被绩效逼得求爷爷告姥姥的,这能忍?想屁吃。。。
当老板都没意思,我管他们这些榆木脑袋干什么啊?
做个逍遥自在的陆地神仙,那才是乐山大佬的念想。
乐山看出了梁师的困窘,想也不想就嗯哼地发出一点声音,试图搅局,早点散场拉倒吧。
这可是无礼至极,连虎子都吃惊地偷瞄着他,唯恐闯出祸事,在那些大人的眼里,这些平民恐怕连草芥都算不上,那可不是分分钟倒霉啊!
虎子紧跟着也嗯哼了一声,心里想着打起板子来,也好分而承之,石头名字倒是硬气的,身板可就…。
在场的侍卫立即有了反应,便要上前,青北王左手一抬,大帅风范自然显露,侍卫立马退了回去。
梁师范却不紧张,礼贤下士犹嫌不足,岂会以势压人?侧脸笑了笑。
萧翰林微笑着:“却是本翰林失礼在先了,怎么能让……一众未来帝国栋梁如此拘礼苦候?”
梁师一时无计可施,无可奈何地随着青北王,叫众学生不必拘礼,自行回座位。
一众来访之人都围着学堂外站立,翰林皇子和梁师范,你扯我,我推你地来到了讲座前。
手下立即送来两个毛蒲团,在梁师范的草蒲团两边各放一个。青北王把梁师范按在毛蒲团上,自己坐上那张破旧的草蒲团,张目四顾,甚是满意。又是一招手,青北王帐下第一谋士李玉躬身进来,坐在青北王身后侧的毛蒲团上。
梁师范额头的汗水就要低落下来,青北王的手也抬了起来。
这一落下,策论可就要开始了。
青北王萧敬然,字飞鸿,十余年来,上宠深厚,实领西北军大都督,朝堂支持者众。
如今他挟天下大势而来,要将陈乐山纳入囊中,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又哪里有抗拒不从的机会呢?
梁师范突然仰起头,萧敬然和李玉也有些错愕,视线都穿过堂前门扇,往空中看过去。
溪边几名将领,刷拉一下拔出佩刀,其中一人更是一跃而起,迎空就斩,然后旋即倒飞回来,摔落在溪水中,打了个滚,愤怒地翻身而起。
一人衣袖飘飘,一边空中作揖,一边稳稳落下,口中声音才宏亮响彻起来:
“品鉴阁大学士胡士奇,拜见青北王陛下。”
青北王阴沉着脸,扭头看看李玉,李玉面上煞气一闪而过。
乐山也在回头看那胡士奇的风采,正在羡慕不已,恨不得立马抱腿拜师,却感受到背后的冰寒,茫然地扭回头,正看见梁师范用手拧着自己的眉头,而青北王寒着脸,一掌拍在书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用得巧劲,总算保存了书桌。
乐山自然是不知道的,那胡士奇岂非常人,堂堂九品巅峰儒家高手,除了宫里的那一位,不算方外之人,恐怕是帝国第二高手了。
那是什么身手,跨空而来,虽然不比宗师长久自在,却也绝对是从容不迫。分明是有意不吭气,逗引青北王帐下拦截,然后当面打脸的意思,
青北王在西北也是纵横惯了,但是对读书人还是极其尚礼;按说对胡士奇也不至于容不得。
梁师范心中苦闷到了极点,庙堂两党相争,何其激烈。
如今两派的代表人物,居然在这小小的学堂对面杠上了,他本就已经无计可施,再看二虎相争,左右乐山是选谁都不妥,竟是看不到一星半点的路可走了。
梁师范闭上眼,只听得西北大都督呵斥:“好你个胡士奇,都说你是儒家大宗,怎么如此仓皇无礼,竟然敢如此闯到本都督的帐前,你真当我大都督府没有军法不成?来人碍…”
梁师范大惊失色,这居然是要砍人?他望向青北王身边的李玉,李玉目不斜视,视若未见。
大学士胡士奇依然作揖,身形不动:
“殿下请恕罪,并非小臣不识大体,实因安平公主殿下正在前来,突发心痛,小臣心急火燎,孤身赶来求援!小臣因此失仪,还望殿下海涵。”
“啊?”青北王大惊失色。
安平公主乃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两人的生母在三王之乱中离世,萧敬然对这个妹妹萧薇薇,那是疼爱的不得了,几年未见了,听说妹妹发病,登时就有些六神无主:
“速去迎接。”
“牧达。“他转身喊着,和李玉平静带笑的眼神对上,顿时冷静下来。
这个胡士奇,堂堂二品大员,一边小臣小臣地挤兑,一边危言耸听,神色泰然自若的,哪里是什么真话。
再想想安平公主那个性子,只怕是想看热闹,多半就是自说自话地撒谎。
只是兄妹连心,萧敬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牧达,还是请你带人去迎一迎,多带些医生也是好的,她这匆忙而来,也怕身子上有些不妥。”
李玉抖抖袖子,长身而起,说了一声遵命,面上带着些许微笑走了出去,径直和胡大学士擦身而过,口中念叨着:“喻于义,喻于利;喻于义,喻于利。”带着若干人等,纵马而去。
虽然没说公主在哪里,但是进谷出谷也就一条路,李玉何等人杰,也是无须再问。徒留下胡士奇在那里站着,脸上有些红白之色。
这句话,乐山还是大致听得懂,多半是说胡大学士见利忘义,行为乖张,大概还说谎,算不上君子。总之是转着弯骂人的话。
青北王脸上轻松了些,好歹还了一巴掌。左右这策论是又要等会了,他也是心胸开阔,心念通达之人,索性不再纠结了。
他看了看已经恢复平静地梁师范:“梁师范,既然安平公主要来了,不等她怕是不妥的了,我看这时辰也是不早,依你之见,叫学生们散学吧?就留着他们两个等会吃了饭,再做策论不迟。”
青北王一副和蔼探询的口气,梁玉衡再不通人情世故,也是不会真以为他在询问,也懒得再问你说的哪两个之类的闲话,当下便放了学。
一众小学生的眼神,被学堂两侧的瓜果食品拉扯着,拖拖拉拉地离开学堂。青北王并未察觉,但是看到了陈乐山脸上的不豫之色,他是何等聪明之人,当下便会意,对外面招了招手:
“莫慢待了小学子1手下立即会意地安排小学生就餐。
座位都空出来了,青北王坐着,没好气地对胡士奇摆出个请的姿势:“请把,大学士1
胡士奇笑笑,一边拱着手,一边侧身走进来,梁师范忙站起身,躬身行礼,乐山和虎子自然也跟着站起弯腰行礼。
胡大学士一一还礼,到了乐山对他行大礼,他却侧着半个身子,多还了一礼,搞得乐山丈二摸不着头脑。旁边萧翰林和梁师范都佯作不知,唐虎可是真心不知。
胡士奇自行坐在乐山的右侧桌边,侧着身子斜着面对乐山,竟是在避免侧面相对。
梁师范皱皱眉头,俯首跟青北王低声说了几句,青北王点点头,指挥手下把桌从新摆放。
片刻学堂中间空出一块,中间老师的桌子未动,其他桌子分列两侧。
乐山和虎子的桌子似乎不太好摆,最后还是梁师指着放在他正对面。这样一来,两个学生对着两个老师,其他人等也进来分坐两旁,搞出一副庭试的韵味了,胡大学士也终于坐正坐舒服了。
乐山心里直犯嘀咕,我只不过是梁师的学生,梁师有这么大的牌面吗?他瞅瞅梁师,梁师发髻以对。虎子也觉得不对劲了,跟着左看右看,不得要领。
乐山对自己的身世,并非没有猜测。
实在是太明显,整个军镇,唯独自家显得非常有钱,要什么有什么,或者说根本就不需要钱,需要什么就会来什么,哪里需要什么买卖?
从小到大,连碗都是不给自己洗,扫个地都搞得秦嫂鸡飞狗跳地拦着。开始还以为是娇养儿的意思,到后来久了,自然就发现,除了梁师和落尘对自己还正常,其他任何人在自己面前,重话都不带一句,还都躬着身子说话。
若是乐山说哪个东西好,那就是要塞给你,不要都不行,半夜里送过来;自己拿个柳枝刷次牙,此后天天都有几根柳枝早晨在堂前放着。只要不提练武的事情,那可真是为所欲为。
已经去军营的有个大小子,和自己吵了几句,推怂了几下,就被家里打得三天起不了床,还说是因为偷黄瓜挨的打。
这都什么事,一度乐山觉得自己哪是穿越,可能是被人抓了当楚门玩呢。
今天自己行礼,胡大学士居然不接礼,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我是天脉者?预言中的救世主?圣人转世?
我会不会是皇子?乐山大脑嗡嗡地。
唉,要是我有一身绝世武功,立马可以抽身飞走,带上虎子,我鸟他们个球啊,他瞄了一下大学士,大学士立时看见,居然欠身以对。
我的个麻辣啊,拜师的念头先放下了,乐山干脆微闭上了眼。
今天这事可是真不寻常,乐山不禁有些想陈叔了。
唐虎面对权贵们的重重重压,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已经心生警惕,低头偷着到处乱瞄堂外的士卒。
安平公主任性刁蛮,却又有侠义之心,而且是修仙求道之人,有她在,或有机会破解此局。梁玉衡悬了半晌的心,慢慢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