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云梳宫,摇光兴高采烈地搬许多新鲜玩意,在我面前秀来秀去。
若是以前看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肯定会兴致勃勃地询问一番。
但眼下,我实在没那份闲心去关注这些。
莜莜见我半天不吱声,轻咳一声,示意摇光不要再秀下去。
然后默默地帮着摇光,把散乱的物品叠放进箱子里。
静坐在寝殿里,我心绪不宁地望着窗外。
那片片枫叶似乎夹带着淡淡的愁绪,旋转飘落久久才触碰地面。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沐神君还是没有过来找我,他不会是没有看到我给他留的书信吧?
我唤来莜莜,让她去九重天替我跑一趟,假其意是请教沐神君解惑修炼之法。
莜莜也没有多问什么,便径直去了。
傍晚时刻,莜莜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说是沐神君仍留在下届,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我心里一惊,天上一天凡间一年,如此说来沐神君在凡间等了我三年。
可是,我明明留有书信,何况我将那书信压得那般严实,理应不会大风刮跑了。
难道说那天还发生了其他事情,不会是魔界发现了我的踪迹,把那宅子给毁了吧?
莜莜看着我眉头紧皱,担忧道:“殿下,要不我去凡间一趟,将您回九重天的消息告知沐神君?”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嘱咐道:“他如果问起白洛的身份,就说是云梳宫的扫地婢女,其他的不必多说。”
莜莜“嗯”的回了一声便离开了。
想到凡间的种种,我不禁叹了口气。
沐羲,三年的时间你是如何度过的?
早知道你会一直守在凡间,当初我真的应该一直等着你回来。
漫步在枫叶林里,我拿着扫帚清理这些落叶。
红红的一叠,仿佛在诉说一个个诀别的故事,让我有一丝不舍将它们装进身侧的箩筐。
摇光远远地望着我,似是想过来帮忙,但很快又摇了摇头离开。
第二日清晨,我服用了莜莜送过来的汤药。
正准备前往枫叶林劳作,有个小丫头跑来说殿外有人找白洛。
我火急火燎地奔了过去,在这关键时刻,能上九十九重天的多半是沐神君无疑了。
那一身白袍静静地伫立在殿外,头上的白玉簪子稳稳地镶嵌在墨黑色的发丝里。
望着他那俊美绝伦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墨玉般的眸子散发出浓浓的疲惫。
“洛儿,原来你真的无事。”沐神君激动地说道。
我热泪盈眶地望着沐神君,道:“砚台下的那封信你看到了吗?”
“什么信?洛儿,你到底为何要突然离开。
我在下届足足等了你三年,可你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若不是莜莜告知你在云梳宫,我可能还会继续苦等下去。
你在凡间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这次为何如此匆忙的离开?”
沐神君缓缓向我靠近大声问道。
我泪眼朦胧地望着沐神君,很想告诉他当初离开实为不得已。
但是,又想到酬信反复交代的不能向云梳宫以外的任何人揭露身份。
所以我一句话也不能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满是受伤的神情。
许久之后,沐神君淡淡地开口道:“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我……我……”踌躇了半天,我也未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在数亿年来,圆谎向来不是我的专长,何况是在最心爱的人面前,我更是半句假话都道不出。
沐神君失望地看了看我,然后愤恨地扭过身躯,苦笑了一声闪身离去。
我木纳地呆在原地,望着沐神君消失的背影,泪水止不住哗哗直落。
他生气了,他真的生气了……
早知道如此,我当时真的不应该离开。
从未想过,有一天沐神君在我的生活里比一切都重要。
现如今,一切的解释也仅仅只是徒劳。
即便我说魔界来袭不得已才回了天界,他可能还会问我,“有玉笛在手又何惧魔界的小苍蝇?”
过了几天,酬信以帝尊的名义对天界的老神仙们以及九十九重天的侄弟子们下了一道旨意。
大概意思是说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云梳宫。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云梳宫有人惹恼了帝尊,所以才会让阴晴不定的帝尊下这样的旨意。
也有人说,不知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仙,冒充云梳宫的名义跑去凌霄殿献媚。
结果被帝尊一掌给击了出来,顺便还将云梳宫给连累了遍。
当然这些议论是都是来自云梳宫的版本,我也偶然间倾倒枫叶时从殿内的几个丫头议论得知。
不知道外面盛传的版本是如何,想来无外乎就是云梳宫有人闯了祸所以帝尊才不让众仙与云梳宫的人来往。
这道禁令,虽然是对天界所发,但真正能禁的也就天泉宫那班人。
三十六重天的老神仙们每天不是在研究道法,就是在举办法会。
整日乐不思蜀地将心思扑在了三系事业上,哪还有时间跑我这云梳宫闲逛串门。
看来摇光免不了得郁闷段时间,这道禁令于我而言本是多余。
从凡间上来之后,我几乎不曾去过天泉宫,自然也没有人来念叨我。
倒是摇光天泉宫那几个兄弟,差不多每天都要往云梳宫跑一趟。
整日不是在大厅里喝酒聊天,就是在木筏上欢畅愉悦地比斗术法。
帝尊这旨意一发,即便是天泉宫老黄历的旧人也不得不从。
日子就这样重复地过了两百年,每天不是我发呆,就是看云梳宫的小丫头们发呆。
至于莜莜,她依然奔波在九重天与云梳宫之间。
除了传递文件就是汇报工作,几乎每天都看不到她的人影。
说实话,闷在这宫里两百年来,我倒真是想出去走走。
奈何现在能去的地方只有我的方寸之地,连云梳宫的门也出不去。
我想大概是酬勤酬信他们当中定是有人对我用了术法,估计是怕我出去惹祸,所以把我困在云梳宫里。
当然此等丢脸的大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院子里的丫头们聊细说。
适时显出一副高雅淡泊的姿态,让这群小辈们油然敬佩。
每当深夜来临,我都会辗转反侧地床上颠来颠去。
不知道沐神君现在气是否消了,若是已消他不可能不会来云梳宫。
即便帝尊的旨意还在,依他是天界未来的接班人面上,酬信无论如何也不会真罚他。
难道他还在为当初离开那事生气?
早膳之后,我唤住即将离席的摇光,让他替我送一瓶豆豉到静源殿。
“殿下,他只是一个外人,你何必要浪费豆豉,要不咱们换个宝贝送给他如何?”
摇光心疼地接过瓶子说道。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正颜厉色道:“记得一定要送到沐神君手里。
不然若是让我知道你私藏,以后就再也没有豆豉可吃。”
摇光遗憾地看了两眼瓶子,万般不舍地抗议道:“殿下,你可真偏心。
对外人那么友善,对我们这么苛刻,你这是典型的虐待。”
“虐待?”我轻笑了一声,继续道:“摇光,你再这么磨磨唧唧,小心我将你送给天泉宫。”
摇光大目一惊,赶紧认错道:“殿下,我现在就去,您可千万别思量将我送天泉宫这事。”
我称心如意地望着摇光消失的背影,希望沐神君看在我主动送他礼品的份上,原谅我当时的不辞而别。
莜莜从后面过来,见我身着单衣呆望在门边,拿来一件外袍披在了我的肩膀上。
“莜莜,你今日忙完了?”我扭身问道。
莜莜淡淡地看了看我,道:“差不多已经忙完了,殿下,今日帝尊询问了你的近况。
他说等过段时间他将代理天帝之职交接出去后,再过来看望你。”
我诧异地望着莜莜,道:“酬信何时有了这个决定?
他不是一直担心魔界会再次入侵,他怎会这么草率地公布了决定?”
“听闻前段时间魔界向九重天下了战书,天尊的弟子风神殿下孤身前往离洛河。
他不用一兵一卒将魔界的人悉数击退,帝尊知晓此事后甚为高兴,遂决定将暂代天帝一职由沐神君接管。”
莜莜满脸高兴地说道。
原来,沐神君近来如此忙碌,区区两百年已成为九重天最有权威的人
看来他多半已经将我忘记,就如同他当初忘记那个凡人一样。
时间,时间果然是疗伤最好的工具,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时间的蹉跎。
我漫不经心地走在石子路上,回想了黑冥殿外沐神君冒称白洛大哥的种种,也回想了青口獠牙下沐神君的及时施救。
如今他有良好的锦绣前程要走,而我可能只是他偶然间的一名过客,不起眼也不在意。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是我让他苦等了三年还一句解释都没有。
突然眼前闪过一道白影,他冷漠地望着我,似是有很多话想说但一句也未出口。
我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这不是沐神君是谁。
这时间他不是应该忙于接管天帝之职,怎会突然跑到了云梳宫?
沉默片刻,我缓缓开口道:“你来了,听闻你最近很忙?”
“你还是一点没变,总是这般事不关己。”沐神君闷怒地说道。
我苦笑了一声,端着高雅淡泊的神态,淡淡地回道:“沐神君莫是忘了,你曾经追求我时,可不是这般说辞。”
沐神君顿一阵,开口道:“天界众多女仙,知道我为什么偏偏选择又丑又笨功法低下的你吗?”
我满脸好奇地望着眼前的白袍男子,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拒绝。”沐神君冷冷地扔下这句,然后背过身去不再看我一眼。
望着沐神君绝情的背影,我不禁潸然泪下,看来我这两百年的愧疚还真是多余。
我一直以为沐神君是特殊的,他不会在乎我现在的蒲柳之姿。
看来是我想多了,三界之中世人都有爱美之心,又有谁不会真的在意?
自从服下了酬信的换颜丹,天界不嫌弃我这品貌的还真是少得可怜。
我默默地沿着石子路离去,即便此刻再伤心我也要犹若无事地离开,不能再让沐神君看扁。
刚走没两步,沐神君突然从后面奔过来将我紧紧楼在他怀里。
他嗔怒道:“你倒真是心大,我如此伤你,你却连半句反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