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藤攀岩,甲虫游叶。
在确认两人都离开后,酬信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
轻抬地上逐渐僵硬的身体,瞬间弹入口中,然后盘坐着输送仙气。
仙山之外,云雾朦胧,四处漂流着七零八碎的灵源。
突然一阵药香传来,伴随着一股强力,卷吸着所有的灵源回归。
我虚弱地睁开眼睛,恍惚中看到酬信朝婴儿的方向走去。
他拿出一颗药丸轻拍进婴儿的嘴里,然后缓缓地将孩子抱到我面前。
一根银针精准地刺入孩子的指头,鲜蓝的血液从指头蹦出。
我很想阻止他一系列的荒唐的行为,但奈何身体没有力气。
只能眼睁睁的地看着他将血红的手指递到了唇部。
热血滴落的那一瞬间,我使劲地摇头,酬信见我反抗愈烈,便腾出一只手禁锢着我的脑袋。
当他再次将婴儿的血指递到我唇部时,原本应垂直滴落的血液随着一阵微风消失不见。
酬信不甘心地再试了试,这一次虽滴落了几滴,但很快又随风而去。
望着眼前的奇异现象,酬信沉思一阵。
突然他眼睛睁大,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然后挥洒出几枚石头,交织成星网,这一回手指的鲜血终于稳稳地滴落。
我艰难地接受孩子的血液流入唇部,虽知道这是为了救我,但我还是不忍心用孩子的血来续命。
过了一会儿,酬信见我脸上稍微有些血色,然后迅速地拿着孩子的手包扎起来。
看来酬信知晓我的心意,若孩子有任何闪失,这个坎我是无论如何都迈不过去。
“洛儿,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不适合挪动。
为避免外面那人抢你,只能委屈你先躲进我的石头里。”
酬信将婴儿轻轻放下,抬头侧望着我说道。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道:“那孩子呢,你怎么安排?
现在仙魔两界都盯着她,你可要为她寻个好去处。”
“放心吧,洛儿,我自是不会让魔界那些人把她夺了去。”酬信摸着我的额头说道。
突然,我侧身瞥到了酬勤,见他满身伤痕,我担忧地望着酬信道:“大师兄他没事吧?”
酬信轻轻地抚摸我的头,道:“放心,有我在,他不会有事。”
莜莜目不转睛地盯着树上的东方翊,酬信抱着孩子出来时,她半天没反应过来。
倒是树上的东方翊似是听到动静,迅速地越下树来。
“洛儿呢,她怎样了?”东方翊紧张地问道。
酬信神色沉重地望着东方翊,道:“她已经去了,你保重。”
说完便欲飞身离去。
东方翊向前拦住了酬信,撕心裂肺道:“你不是说有你在,她不会有事吗?
为什么你救不了她,一定还有办法救她的对不对。
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迅速的救回洛儿?”
酬信回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道:“我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无济于事。
主要是洛儿的心死了,所以就算我用起死回生的药丸,也无济于事。”
“洛儿怎么会心死了,不会的,我答应她的我都做到了,她不可以死。
不可以,没有我的允许她不能死。”东方翊肝肠寸断地怒吼着往洞里冲去。
望着东方翊进洞的背影,酬信拍了拍泣不成声的莜莜,道:“走了,再不走又要生事端。”
“帝尊,您怎么可以这么无情,连眼泪都不舍得为我家殿下流几滴。
殿下才刚死,您就把她给忘了。
亏得殿下以前还经常捧场喝你那黑不溜秋酸桂茶,连那个坏人东方翊都比你有情。”
莜莜泪眼凝噎地揉着鼻子说道。
酬信疑惑地望着莜莜,道:“我那茶可是有什么问题?
平日里邀你家殿下来品茶也没见得她不喜欢。”
莜莜痛哭流涕地回道:“虽说帝尊您那茶长得是丑了些,但也不要那么难喝。
放眼天界,也就只有我家殿下是真喝了的。
你看看天泉宫那些,哪个不是倒在花盆底下了。
只有我家殿下说,‘酬信把这东西搞得黑不溜秋也不容易,还是泡着喝下吧。’”
“看来我得感谢洛儿的不倒之恩,是吧?”
酬信说完抖了抖袖子,袖间的石头猛地翻滚起来。
隐约中,似乎有人被巅得头痛欲裂。
莜莜抽泣地点了点头,道:“帝尊,您就不能为了我家殿下稍微悲伤一下。
哪怕假装也行,您现在这态度太冷漠了。
即便我家殿下死了,也不会甘心,她可是把您当最亲的亲人。”
酬信仍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帝尊,您真是太冷血了,太没人情味了......”
莜莜还没说完,就被酬信提上云雾飞走了。
仙雾迷漫,南天门外厮斗一片。
摇光奋力地砍杀了几名妖魔,忽然看到酬信带着莜莜从下届上来,放下剑柄奔了过来。
他道:“帝尊,我家殿下呢?”
酬信面无表情地望了他一眼,道:“她已经去了。”
摇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着莜莜郑重其事地问道:“莜莜,殿下到底怎么样了?”
莜莜的神经似乎被激发,突然泪崩道:“摇光,我们家殿下真的去了。
以后,我们再也不能看到殿下。”
见小丫头悲痛欲绝地模样,摇光的眼睛顿时一片水润。
然后走过去拥抱着莜莜,一起痛哭流涕。
酬信瞥了一眼身旁的两个泪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腾出一只手臂往南天门方向用力挥了一挥,处在恶斗中的妖魔们瞬间变成了白烟。
强烈地震感让彼此拥抱的两人惊了一下,然后又继续犹若无事地哭泣。
酬信不管身后两人痛哭流涕的悲情模样,抱着孩子径直往凌霄殿行去。
望着酬信逐渐远去的背影,摇光拉正身子。
他扶着莜莜的手臂道:“莜莜,殿下的尸身现在何处,我们还是把她带回云梳宫安葬。
殿下最喜欢的豆豉还没有吃完,我们把它与殿下一起合葬。”
听到此话,莜莜才恍然大悟道:“对了,还有尸身,我怎么能把殿下的尸身给忘了呢?”
摇光安抚了一下莜莜激动的情绪,道:“没事,我们一起去寻殿下的尸身。”
莜莜重重地呼吸了一下,道:“都怪帝尊,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把我拽走了。
也不知道东方翊,会不会已经夺走了殿下的尸身。”
“东方翊?这怎么会跟东方翊扯上联系。
他不是把殿下害得被斩了脑袋,怎么会夺走殿下的尸身,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摇光一筹莫展地问道。
莜莜揉了揉鼻子,道:“此事一时半会也很难跟你解释。
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殿下的尸身是否还在。”
“好吧,等安葬完殿下,你再与我细说细说。”摇光说完便带着莜莜消失在云雾中。
来到云梳宫后,酬勤让宫人们为熟睡的小婴儿准备些吃食。
步入寝殿后,他迅速地关上大门,将婴儿轻轻地放在床上。
“洛儿,你现在感受如何?”
酬信端着枚石头急切地问道。
我从石头里坐了起来,打着呵欠道:“还好,就是感觉太困了。”
突然瞥到床铺上的孩子,紧张道:“她怎么样了,现在还没醒吗?”
酬信朝我点了点头,道:“放心,这个只是让她嗜睡一阵。
刚刚情况紧急,我担心孩子的哭痛会惊到你,所以不得不对她用药。”
“那就好,对了,酬信,你给她起个名字吧。
你肚子里的文墨多,给她取一个适宜的名字。
原本我想随便给她取一个,但担心取得不好,让她被天界这班人嘲笑。
你斟酌一下,她取个什么名字好。”
酬信侧头望了望床铺上的小人,沉思片刻后,道:“若水如何?”
我奇怪地望着酬信,半天没搞懂他这名字里的深意。
“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酬信端着石头说道:“我希望她这一生都如水平平淡淡的,心中无念。
不争、不抢、不夺,没有了得失之心,便没有了痛苦。”
我高兴地朝酬信笑了笑,道:“这名字好,就叫若水。
希望她这一生都能平平安安,无欲无求。”
酬信正容亢色地望了望我,道:“洛儿,你现在的灵纸很薄,需要借助外部力量才能生存。
否则,轻易就会被人打散了灵源。
目前天宫中还有魔界的眼线,所以只能委屈你,暂时只能呆在房间。
你若是想从石头里出来,可以先跟我说说。
这段时间我就暂住在你这寝殿里,有我在他们还是不敢动手。”
我单手枕着脑袋,仔细琢磨一阵,道:“我还是继续在石头里睡觉,等若水醒了再放我出来。
对了,为何刚刚我突然感觉天崩地裂,你又跟魔界打架了?”
酬信嗤笑一声,道:“小小的打了一次,不过你说的那股天崩地裂,应是我故意震动的一下。”
我噘嘴地瞪了酬信一眼,道:“好端端,为何你突然要震?
我可是还受着伤,酬信你真太没人情味了。”
“说到此事,我倒想真的问一问。
你真的把我酸桂茶全泡着喝了,还是喝一口倒一杯?”
酬信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仿佛早已看空一切。
我紧张地缩了缩头,谄笑道:“真不愧是亿年兄妹,还是你比较了解我。
但是,我好歹也带了个好头。
至少我们云梳宫是真心诚意地将那些个茶泡着喝了的。”
酬信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啊你,向来不知道爱惜东西。
这些个酸桂茶,还是我专门为你调制内元的药。
至于送给其他人,只是为了带动你周围的喝茶气氛。
幸好你还有些情义,没给它们全倒花盆底下。”
“放心吧,我们云梳宫没有花盆,倒也只能倒笵源池的外河。”
我胁肩谄笑地望着酬信说道。
酬信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道:“看来,你倒了不少在那外河。
洛儿,若是我将你的宝贝豆豉也往那河里倒倒,你待如何?”
我神色紧张地睁大眼睛,道:“酬信,你千万可别乱来,我错了还不行。
以后你的那个黑不溜秋酸桂茶,我保证喝得一滴不剩。
不会再浪费一滴,你可千万别打我豆豉的主意。”
酬信笑逐颜开地望着我,道:“放心吧,你的那些豆豉,我吃还来不及哪舍得扔。
只要你乖乖地喝茶,待你复元后,我保证你的那些豆豉还完好无损地待在原地。”
我终于松下一口气,忽然想到什么,道:“对了,酬勤,大师兄现在身体如何?
怎么没看到他,不会仙魔大战还没结束吧?”
“他身体无碍,你别太担心,这次他的伤势是比较严重。
好在与他对手的那人只懂蛮力,对他的本元伤害不大。
只是他这次灵力耗损过大,若想恢复的话估计得花很长一段时间。”
酬信轻抚了几下石头宽慰道。
我拱起双腿将头埋在了腿部,自责道:“大师兄这是为了救我,才耗损这么多灵力。
若我好好地呆在云梳宫不出去,九重天那帮人无论如何也不敢到云梳宫来抓人。
难怪界荷说只要我安安份份地呆在寝殿里,就不会有人受伤。”
酬信若有所思地望了望我,道:“当初你说酬勤受伤时,我应该上来替他整治一番。
他大可不必闭关,这事也是我思虑不周。”
忽然想到什么,酬信继续道:“我记得你的功法,应没能力揭开天戟塔上的封樱
洛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初你生产之时我就一直好奇,因情况紧急所以就没细问。
但是洛儿,你现在可以将事情的经过告知了吧?”
我诧异地抬起来头,沉思片刻后,道:“刚到南天门,我被天兵们押到凌霄殿。
当时殿里都在讨论如何对我实施严惩,但唯独一个白胡子老翁例外。
他偷偷地宽慰我,还送给我一颗功法提升的药物。
你都不知道,九重天那些人有多可恶。
表面上毕恭毕敬的,背地里只想着如何严惩我。”
“白胡子老翁?”酬信若有所思地望了望我。
继续问道:“他既然无意参与,直接去封神大会即可,为何还专门单坐在那里安慰你?
若是他真的有心,提前通知天泉宫或景华殿,都能及时将你带出来,他为何还要送你一颗药丸?”
我突然恍然大悟地睁大了眼睛,焦急道:“酬信,赶紧派人将人给抓起来。
你刚刚这样一说,我才发现确实不对劲。
自从吃了他的药后,感觉神识回到了过去。
我看到了,凡间历劫发生的不堪过往。
可能我的魔性就是从那时激发,不然我也不会一进入天戟塔就反应那么强烈。”
“原来如此,”酬信哀叹了一声。
他继续道:“你啊你,总是这么不辨善恶,这次这么容易就上了别人的当。
还好他在药丸里加的是记忆尘,若是再加些其他可怕的东西,你就八成没救了。”
我叉手抱腿地沉下了头,委屈道:“我怎么知道那么和善的一个人,居然有这么歹毒的心思。
当时殿里都在讲如何伤害我的话,只有他安静祥和地宽慰我,我怎么会联想到他是一个坏人?”
酬信无奈地轻拍了一下石头,道:“以后除了我和酬勤,谁的话也不要轻信,知道了吗?”
我弱弱地抬起了头,道:“知道了,你赶快派人将他抓起来吧。
估计他就是魔界的眼线,我刚把天戟塔封印拔了,魔界没多久就围攻上来。
而且他怎么知道,九重天的排兵布将。
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人参与。”
酬信深深地望了望我,道:“这回你总算清醒了些,知道他在天界还有同谋。
若是我没有猜错,他的同谋很有可能就有天后。”
我忽然睁大了眼睛,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天后?为何呢?
她已经是九重天最尊贵的女人,她为何还要参与魔界的斗争之中?”
酬勤迟疑了片刻,道:“我也只是怀疑,或许她也是被那人利用。
这件事,还是等酬勤回来亲自审理。
毕竟这任的天帝,还是他精挑细选的,他应该好好管管。”
我歪着脑袋好奇地望了望酬信,道:“大师兄能猜到这些人吗?
要不你先过去与他知会一声,免得这些恶人跑了。”
酬信鄙视地看了我一眼,道:“你以为大师兄像你这样,没头没脑。
此刻,他应该已从东方翊的口中得知了答案。”
“东方翊会告诉他吗?这可是他老爹好不容易搭上的关系。
他这样轻易地出卖了,他回去魔尊还不把他给剁了?”我满脸怀疑地摇了摇头道。
酬勤将石头放在了木桌上,道:“这就看他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若是真心,应该会为了洛儿你的安全而道出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