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宝将一大摞福王密谍的经费核销单恭恭敬敬的放在朱由崧的面前,但朱由崧根本没有看,而是直截了当的对郭宝说道:“说一说具体的情况吧。”
郭宝应了一声后汇报起来:“这支密谍主要分布在朝堂之中,但不是什么堂官、司官,而是诸如中书、司务、照磨、检校、提举、大使、所正、所丞、赞礼郎、录事、监事、监正、孔目、待诏、知事这类不起眼,但位置要害的小官,以及部分书办之类的吏目。”
郭宝所举的这些官,最高也只有从七品,一般来说,任职者要么是荫蒙出身、要么是举人监生出身、要么是纳粟买的官、要么是没出身的多年积功后晋升的,在科甲正途官眼里,这些小官自然是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但实际上,相对于流水一般的科甲官,这些经年累月不动位置的小官以及等而下之的吏目才是真正的坐地虎呢。
当然,在残酷的朝堂斗争中,这些小官和吏目是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的,但通风报信或在文书上做手脚,却是手到擒来的,也难怪福王府要养着他们。
朱由崧想了想,担心的问道:“这些人当中会不会有东厂和锦衣卫的耳目?”
是的,福王府能考虑收买这些人,从事侦缉、监控任务多年的东厂和锦衣卫会想不到吗?
某种情况下,福王府收买他们还要花钱,东厂和锦衣卫却连钱都不用就可以获得他们的协助,甚至,某些官和小吏根本就是东厂和锦衣卫派进六部各寺,福王府若是没有甄别清楚的话,就等于把自身的秘密彻底展现在了东厂和锦衣卫的眼皮底下了。
郭宝眼皮跳了跳,这才回复道:“小王爷提醒的是,但这些人是奴婢的干爹用了多年的,应该是可靠的。”
“应该1郭宝用将死的郭权来压自己,朱由崧颇有些不满,所以玩味的重复了一遍郭宝的用词。“凡是都指望应该,那被人阴死了也活该。”说到这,朱由崧指着面前的一堆东西说道。“相关人等是不是都在里面了?”
郭宝低头应道:“是1
“好,”朱由崧冷冷的说道。“你不查,我自己派人过一遍,且下去吧。”
郭宝被朱由崧说的话搞的有些紧张,但归根结底还是不相信朱由崧有能力查出些什么来,便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朱由崧坐在那考虑了一会,提笔写了封信,然后用蜡烛油做了火封,随即冲着门外说道:“叫马阁臣立刻把信送回洛阳,交金泰收。”
一名在门外侍立的小宦官,进来拿了信后退了出去,不多会,回来禀告道:“小主子,小马总旗已经出发了。”
朱由崧还没有作答,李谙走过来报告道:“郭公公没了,王爷派陈公公去主持治丧1
朱由崧暗地里说着‘好机会’,但脸色却似乎有些沉重:“告诉郭宝,郭权下葬之前,不必过来听差了,另外,李伴伴,你拿五十两银子,替我送过去,顺便帮我给郭权上一炷香。”
李谙应了一声转身想走,朱由崧叫住他:“李伴伴,陈金任了奉正,王府奉承司右奉承的司职便空了出来,你有什么想法吗?”
李谙心头一震,但面上依旧宠辱不惊的回应道:“一切听王爷和小主子的安排。”
朱由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个家,毕竟还是父王和母妃在当,所以,这一次李伴伴就不要再争了,且在按耐几年,等我长大些后再说,到时候,王府奉承司里,必少不了你的位置。”
李谙听懂了朱由崧的潜台词,是的,朱由崧目前虽然是福王的嫡长子,但福王世子的地位并没有真正得到确立,所以,是不方便在奉承司里安插人手的,所以,只能让自己放弃这个机会了。
李谙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立刻回应道:“小主子好意,奴婢感激不尽,奴婢不急,奴婢愿伺候小主子一辈子。”
朱由崧笑道:“难道,去了奉承司就不能伺候我了?”
李谙刚想向朱由崧解释什么,朱由崧却提前摆了摆手:“好了,李伴伴的心意,我收到了,且先去郭家吊唁吧。”
李谙领命而去,朱由崧则转身拿起福王留下的一套《续武经总要》看了起来。
《续武经总要》成书于嘉靖三十六(1557)年,由**(今属福建)学者赵本学所著的《韬钤内外篇》及赵门子弟、抗倭名将俞大猷所著《韬钤续篇》组成,其中《韬钤内篇》讲的是古代“圣王贤将”所作“攻守便利”的阵法22种,《韬钤外篇》讲的是汉唐以后附会伪托的阵法17种,《续篇》则是俞大猷学习赵氏阵法的体会而推演的阵法及讲述兵器使用要领的《剑经》。
《续武经总要》对各种阵型是有褒贬的,认为《内篇》的阵型古今有效,《外篇》的阵型习之有害,而《续篇》则认为阵形不论方圆,其要点在于“内外相维,大小相包;四面为一,触处为首”;“贵为奇正,有分合,利于相救,便于攻守”,并且指出,阵不是固定不变的,“因地形险夷之便而增损其数”;阵法之奇正亦“变化无常,奇亦为正之正,正亦为奇之奇,奇正之变,如循环之无端”。
朱由崧则一边看着《续武经总要》,一边在白纸上作图,没错,眼下可是冷热兵器交替的时代,其中冷兵器在军队中的占比更多,作战时更有效,如果只使用“排队枪毙”的纯热兵器的战法迎战的话,估计怎么死都不知道,而所谓利用长枪兵一招鲜的做法也过于一厢情愿了,须知道中国古代为什么会有十八般武器之说,就是因为各种兵器之间有明显的相生相克,所以要想打赢战争,靠的不是嘴炮,而是有效的兵种组合。
朱由崧正在纸上涂涂抹抹的,一个熟悉的吱唔声又想了起来,朱由崧无奈的放下书和笔,抬头望去,果不其然,朱由渠又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我的小祖宗哎,你怎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