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阁老回乡守制了。”通州张家湾的家中,因为盗用皇陵用木而被贬为庶民的李三才脸色阴沉的对身边人说道。“能庇护吾党吾道的又去一人,只怕接下来形势会更加险恶了。”
原刑部郎中李俸苦笑道:“三党磨刀霍霍,来年京察大计,只怕万事休矣。”
原户部郎中李朴问道:“那个胜负手可布置好了?”
“别说了,现在几个老朋友都在给我写信,说什么字花不能废止,也不知道这消息从哪泄露的。”李俸抱怨道。“倒是羊肉没吃上,徒惹了一身骚。”
李三才闻言,面色凝重道:“现在还有人传言,是老夫看上了字花生意,要从福王手中强取豪夺呢。”
李朴眼眉一挑:“是闫文清闹出来的幺蛾子?”
“闫文清其实做的不差,以他的角度,一定是要对福王府那位小王爷进行警告的,否则就是不教而诛,没有起到匡正的作用。”李俸替闫文清解说了一句。“但这话被有人传出来,就以讹传讹了。”
李朴直指中心的问道:“也就是说,是福王府那位小王爷在捣鬼?”
邹元标的儿子邹燧分析道:“只怕未必是福王府一家之力,还有人在推波助澜呢。”
李俸恍然道:“日朗的意思是,是三党在背后挑拨士绅?”
邹燧没有做明确的回答,只是说道:“这次我从南直隶来京师,沿途各府都开办了字花生意,主事的并不全是福王府名下的顺和店,好些世家都掺和进去了,所以,一旦有人想要废止字花,便是士林的公敌。”
李朴叫屈道:“我们也没想着废止字花呀,甚至连河南那边的赌毬,也没打算废止,只不过拿这两件事作为引子而已,怎么就······”
李朴的话还没说完,李三才插话道:“很明显,我们的计划已经泄露了,或者有人已经看穿了我们的计划,所以,把脏水泼了过来。”
李朴一惊:“闫文清废了?”
“眼下虽然还没有废,但只怕是坚持不到京察大计之后发动的日子了。”
“那怎么办?现在就让他发动吗?”
李三才还没有回复,邹燧却直接反对道:“不成,决不能让各地倾向于我东林的友人为之反目。”
李俸无奈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何是好1
场面一下子陷入了尴尬之中,正当大家左右为难之际,李府管事在廊下报告道:“老爷,京里的消息,河南巡按御史李和同上疏弹劾福王府左长史闫文清下车伊始便压迫僚属呈奉贿金、美婢,还大肆在河南府内横征暴敛、欺压士绅1
李俸大怒道:“这是颠倒是非1
随即李俸解释道:“我跟闫文清的妹夫相熟,也了解闫文清这个人,这个人操守固然比不得海刚峰,但也是极好的,任职以来从无贪鄙之事,到了洛阳又如何会一反常态了。”
李三才没有答话,只是向管事交代道:“继续盯紧了这件事,朝廷有如何的决议,立刻报与我知。”
管事应声退下了,李三才这才对李俸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现在台谏多半是三党的人,刑部和大理寺也掌握在三党手中,我们想为闫文清开解只怕是不容易的。”
李三才说到这,顿了顿:“很显然,三党是发现了我们的胜负手了,所以才要敢在京察大计之前,消弭隐患。”
李俸急切道:“那我们就看着胜负手被他们弄没了?”
“只怕还不仅仅是闫文清这一个胜负手呢,到京察大计之前,各省怕是要大大的清洗一番了。”李三才悲观的说道。“能救一手棋,却是救不了整盘棋的。”
李朴应道:“这个闫文清也是求仁得仁了,谁让他儿子不争气呢。”
李俸却道:“哪怕是棋子,但如果我们不救,只怕其他人也会心寒的1
李三才点头道:“就当然要想办法救,无非是放弃了这手棋,重新布局罢了,但是怎么救是有讲究的。”
李俸的眼睛一亮,满怀希望的问道:“道甫公的意思是?”
“第一,要请东宫出面,制止了对闫文清的喊杀。”李三才一边思索一边说道。“第二,怕是要让闫文清换个位置冷清一二;这第三,我们也攻其必救1
邹燧反对道:“道甫公所言前两点,在下并无异议,但是最后一点,那可是意味着在京察大计之前就要发起全面决战呢,东林有胜算吗?如果没有万全的胜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1
邹燧未必代表了他父亲邹元标,但真要说邹燧的意思不是邹元标的意思,那也是未必,所以,在场众人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是现在就总决战呢,还是以拖待变,这可不好权衡啊!
众人还在各自估算着,李府管事再一次出现在了廊下:“老爷,京中又有急报。”
李三才跟自家人是有约定的,像这种情况必然是可以公开的消息,所以,李三才便不加避讳的命令道:“说1
“是1管事应了一声后,报告道。“河南巡按的弹章,宫里发给内阁了,内阁拟了由刑部和都察院联合彻查,河南巡检也一并参加1
“坏了1李朴第一个反应过来。“宫里这次没有留中,显然是福王府发力了,但让都察院也派人参与审查,实际是针对河南道御史孙伯辅的阴谋。”
众人一听就明白过来了,河南道御史孙居相是东林党人,但刑部派员和河南巡按可都是三党中人,倒是查案查出个二比一来,孙居相少不得被三党攻击成了包庇者,倒是东林救还是不救呢!
“方从哲老贼,果然阴险。”李三才低喝了一声,同时示意管事退下,等管事的身影消失后,李三才说道。“事不宜迟,应该立刻请东宫出面干预,至不济,也要请东宫给福王府去信,让福王府先收手了。”
因为牵扯到了东林党核心成员孙居相,李俸也不好再过多的关照连东林外围都算不上的闫文清了,所以就见他起身道:“那我现在就去找王安王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