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快下学的时候,忽然一阵轰隆隆的雷鸣在天际炸开,紧接着便是乌云遮天,随着光线骤然的暗下去,豆大的雨点从天际哗啦啦的倾斜而下,落在树梢,砸进地里。
雨被热风吹拂着,斜打在窗棱上,哗啦啦作响。
如花花看着窗外那密匝匝的雨网,稍稍有些走神。
若是平日里,先生看到她这幅模样,多少也是要讲上两句的,可是今日,那授课的先生只是轻叹了口气,便不再管了。
很快,学里便到了下学的时间。
雨仍旧在断断续续的下着,下了大半天,此时还未停歇,只雨势稍稍小了一些。
女学里的侍候的婢女撑着伞,送她们出去,学里都是些官家千金,哪个也淋不得雨。
如花花没有让人送,自己撑了油纸伞,与顾晴方一起结伴出去。
路上,她忽然开口,“那些疤痕你不必担心,我问过了,听说宫中有一种药膏,祛疤效果极好。”
顾晴方何尝没有打听过?
只是那种东西本就难得,她又能有什么渠道,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太子,可她又对太子唯恐避之不及,顾晴方不愿意让她为自己牺牲什么,摆了摆手刚要拒绝,可如花花的下一句话直接让她愣住了。
“晴方,早晨我收到了皇后懿旨,我可能要进东宫了。”
“你说什么?”顾晴方尚且来不及问缘由,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女学的门口,刚一踏出女学大门的门槛,还未下台阶,在淅淅沥沥的雨帘之下,忽然清晰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
他身旁随行的是无数内监,想不引人注目都慢。
他头顶撑得是一把画着梅兰竹菊的绸伞,他人就站在台阶下不远处,看着人群从女学里缓缓而出,他不由伸手微微抬起伞柄,目光在人群中准确的搜寻到了她。
眸光隔着雨帘与她对上,江行云面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来。
下一刻,他便直接从身后的内监手中拿过伞,向前大跨步走了几步,人就等在台阶之下。
正往外走的各家千金们也都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都是些勋贵权臣家的姑娘,大大小小的宴会去过不少,里面少有不认识他的。
原本急着回到马车的千金们都收敛了毛躁的动作,与江行云屈膝行礼,场面顿时拘谨起来。
“私底下,都不必拘礼。”江行云抬手免了众人的礼,也不看旁人,只撑着伞,目光直直看着如花花。
如花花内心不由得一阵腹诽。
他这么有标志性的一张脸往这儿一杵,张扬的领着那么多的人,旁人能不拘谨吗?
看着江行云径直朝她走过去,众人打量的视线也跟着挪向了她。
今早的事情,这些早早入了学的千金们都还不知道。
如花花面无表情的接受旁人的目光洗礼。
“如如,我来接你。”江行云一身重绣锦衣,衣冠楚楚的,自台阶下仰头看她,俊秀的面上透着几分温和笑意,整个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倒映出的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若如花花只是这里面的一个看客,或许她还能赞上一声温润俊秀,可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针扎一般。
接她?她腿断了吗?自家没车吗,需要他接?
这般大张旗鼓的宣示自己的主权,看得出来,江行云还真是迫不及待的要闹得人尽皆知,断了她所有的后路。
“月牙……”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顾晴方一下子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欲言又止。
反握了一下顾晴方的手,如花花低声与她道,“我没事儿,伞给你,快回府吧。”
她说完,便将手中伞递到了顾晴方手心,径直下了台阶。
江行云抬起伞,等着她朝他走过来。
他愿意侍候人,如花花也不介意端着,她径直走了进去,那模样一点都没有让太子撑伞的拘谨。
“下雨路滑,慢点。”江行云伸手在侧护着她,又十分细心地扶她上马车。
如花花却是避开了江行云扶她的手,连脚踏都没踩,手掌一撑便直接跨了上去。
原本略显粗鲁的动作,可是由她做出来,却多了几分洒脱感。
江行云:“……”
他摇了摇头,收回手,什么也没有多说。
“殿下。”内监双手接住他手中的桑
随即,江行云也登上了马车。
如花花坐在了最靠外的位置,江行云上去时,她正撩开帘子冲不远处的顾晴方挥着手。
内监从外递了帕子来,“殿下……您身上的水……擦擦吧。”
一把伞下面站两个人,还是有些略显勉强的。如花花虽然不胖,但架不住江行云的骨架大,伞下遮不住两个人,江行云将伞面偏向她,自己的半边肩膀都有些潮湿。
夏日里,淋点雨怎么了?
看着内监紧张的模样,如花花轻扯了下唇角,面上却带着几分虚假的关切,“殿下乃国之根本,保重身体要紧,可不能着凉。”
不知有没有听出她话中的讥讽意味,江行云摆了摆手,让内监退下,“走吧。”
雨打在车顶棚上,在头顶的位置闷闷地响着。
如花花心情隐隐有些不畅快。这样的天气,就应当躲在闺房里睡觉才是,而不是和个“陌生人”呆在这有限的半封闭空间里。
怕江行云一时兴起,又动手动脚,她坐的是一侧最外沿的位置。
大概是看出了她有意躲闪,江行云也并未在咄咄相逼,他随意坐在车厢最中间,与她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他话家常一般找了话题,“今日在女学里如何?”
如花花也没有与江行云客套,听他问起,直接便扯开了遮羞布,“殿下为何派人监视我?”
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在马车内炸开,没想到她会直白的问出来,惊的江行云一愣。
“……不是的。遇喜心细,有她在侧照顾你,我也放心。”
回过神,江行云以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与如花花开口解释着。说话时,他的眼神略有些躲闪。
“是吗?那殿下可真是心细。”听到这样的解释,如花花毫不意外,她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也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