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说过,爷爷的老宅到三大爷家仅仅是一条直线而已,而我平时也不止一次路过过三大爷家门口,算下来平均每次也就只需要花费不到十分钟。可方才我一共走了多久了?除去刚刚折返的那一段路,少说我也连跑带走了一个小时了!一个小时,怎么可能还没到三大爷家?
这一刻,我更慌了,我不敢停下来,仿佛耳边的风声都变成了怪物的嘶吼声,我紧紧的抱着怀里的石头,毛骨悚然地朝前继续走……
现在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才14岁,虽然我学习成绩好,还跳过级,但是书本上完全没有教过我该怎么应付现在的这种情况,要不然我唱歌吧,唱歌壮胆,但是我唱什么呢,我好像也不会唱什么歌,而且大半夜的在外边儿“鬼哭狼号”会不会被乡亲邻居泼洗脚水?想到这儿,我忽然灵光一闪,对,我可以去敲门把乡亲弄醒,这样我就可以让乡亲帮忙把我送到三大爷家!
我被自己的好主意一下子打了气,于是赶忙快走到离我最近的一户人家门口,飞快的叩了几声门。叩门的动静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异常的响亮,我听着那巨大的叩门声,身上的鸡皮疙瘩都鼓起来了。我就是这么一形容,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自打遇见那些长脖子耗子开始,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就没消下去过。
时间好像故意跟我过不去似的,我只觉得现在的一分一秒仿佛都过的无敌慢。四周安静的可怕,但是我又不敢停止敲门,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一直敲。好在没多久,这家乡亲屋里的灯就亮了,不过我只能透过门缝看见很暗很暗的一点点亮光。
“那个叔叔伯伯你好,我是村里奇数泽的孙子奇不二,我好像迷路了,而且脚还受伤了,麻烦您家看看能不能方便开个门帮忙送我去我三大爷家?”
院子里还没有动静,但是我却在他家的灯才刚一亮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自报家门了,在我看来,现在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激动的事情了。这家门缝里透出来的丝丝灯光,便是我希望的曙光。
“你好?”等了半天,我又叫门道。
奇了怪,明明这户人家的灯都已经亮了,那就说明他们已经听见我叫门了,也被吵醒了,但是为什么却迟迟肯不来开门呢?难道是他们没听清我的自报家门吗?想着,我便又更大声地重复了一遍刚刚自己那套自报家门的话,然后继续等着。我心想,这回他们总能听清了吧。可是谁知道,事情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左等右等等了好久也没等到有人来开门。
难道是这户人家听说我是奇数泽的孙子,不愿意管我?难道这户人家跟爷爷的关系不对付(不好)?不应该啊,爷爷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好人,几乎没人跟他关系差啊?虽然疑惑,但是我也没办法,人家不愿意给我开门,我也不能没礼貌地一直敲不是。于是,当下我只好转头往下一家走,心里还开始暗暗祈祷:希望下一家人能给我开门。
但谁知我才刚一转身,就陡然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青衣老太太!
我很奇怪在天这么黑的情况下我竟然还可以看清她衣服的颜色,但我更奇怪的是我能看清她衣服的颜色,但是我低下头却看不清自己衣服的颜色!
“小娃娃,这么晚了,天这么黑,你怕不怕?要不要跟奶奶回家,奶奶锅里还煮了饺子……”
伴随着面前这位青衣老太太沙哑的声音,她的脸也逐渐靠近我,并且放大在我面前,我几乎能看清楚地看见她眼睛里的每一条毛细血管!
我屏住呼吸,不敢喘气,甚至不敢眨眼睛!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的!
我紧张地盯着青衣老太太,然后发现她的眼睛上的很奇怪,因为眼睛里的黑眼仁很小,只占了整个眼球很小的一部分,而白眼仁却几乎占满了整个眼眶!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随着她的靠近,我似乎看见了附着在她白眼球上的那些并不是红血丝,而是一条条正在缓缓蠕动的铁线虫!
我不知道你们城市的娃娃见没见过铁线虫,但是在我们农村,这种东西还挺很常见的。
铁线虫是一种细如发丝、看起来像一根铁丝一样的寄生虫,它们的身体非常坚硬,就算拿石头砸都伤害不了它!它最喜欢寄生在螳螂的身体里,在我们农村经常会看见一些被铁线虫控制了的、身不由己的螳螂,他们会跑去水里淹死自己,然后待它们将自己淹死之后,它们的尸体上就会由内而外地出现一条铁丝一样的虫子,它会毫不留情地把螳螂开膛破肚,然后从螳螂的身体里爬出来,爬进水里,继续产卵生子,寻找下一个宿主。可这还不是铁线虫最可怕的地方,它最令人恐怖的地方是,它不但能控螳螂们的行动,还能寄生在鱼虾、田螺、河蚌等很多物种的体内,甚至还能寄生进人体!不过即便是它们成功地寄生到了人的体内,顶多也就是让人疼痛难忍而已,远远达不到像螳螂那样被操控的地步。听爷爷说,我们村子里很久之前就有一个人因为喜欢喝生水而被铁线虫寄生了,那时候村里的医疗条件差,再加上那个人自己也没当回事,于是一来一回就耽误了救治,最后被几条铁线虫从耳朵和眼睛里钻了出来。没过多久,那个人就因为感染了并发症而直接撒手西去了。爷爷还说,如果哪天我出去玩,看见水岸边上有小动物的尸体,就一定不要下水,因为那水里百分之八十就有铁线虫和铁线虫的虫卵!自从听完爷爷说这件事以后,我一直都谨记着:一定不能喝生水,一定不能吃生的水产!
“小娃娃……”
完了完了,青衣老太太靠我更近了!我现在几乎都能闻见她嘴里恶臭的口气!
跑!这是我的第一个反应!此刻我也顾不得脚疼了,转身就跑!只是还没等我开始跑,转身我就又撞在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我本来就已经被青衣老太吓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这下可好,又多冒出来一个女人,我现在只觉得我的心跳都快停了!我这是被前后夹击了吗?
现在我的右边是刚才没敲开的门,身后是青衣老太太,面前是这个刚出现的女人,而左边则是另一户人家的墙壁,也就是说,我已经无路可逃了!
“不二?你咋大半夜的还往出跑?咋不在家老老实实的睡觉?你爷呢?”这时,面前的女人忽然叫出来我的名字,还一连质问了我好几个问题。
我紧张的盯着面前的女人,只见相比于我身后的青衣老太太,面前的这个女人明显正常也好看多了,她穿着藏蓝色的碎花布袄,面料是我们东北常见的被褥的那种面料,头发盘成一个很低的髻,穿着一双看不清颜色的绣花鞋。
虽然面前的这个女人好看多了,但是我仍旧很紧张,于是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我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天这么黑,我怎么可能看得清你衣服上的花纹……怎么可能……”
然而,对面的女人闻言却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只听她道:“你这孩子咋傻了吧唧的,我提了灯笼照亮,你能看清我衣服上的花纹有啥不对劲儿的?咋还把自己吓到了呢。不过倒是你,出门咋不连个照亮的东西都不拿?”
灯笼?
闻言,我朝她手中看去,这才发现原来她手里真的提了个灯笼,只是我刚才被身后的青衣老太太那一吓,转过身来后只顾着看了她的样子,根本没注意到她手上提了灯笼。
“有灯笼就好,有灯笼就好。”我刚才被吓坏了,现在这一缓解过后,就跟魔怔了似的,不住地自言自语。
“大半夜的你一个人站这儿干啥呢?”女人问没理会我的自言自语,转而问道。
她不提醒我还好,经她这一句提醒,我立马想起来我身后还有一个眼睛里长着铁线虫的青衣老太太呢!于是我赶忙转身过身,并且转身的同时往女人的方向后退了一步,后退的同时,我又伸出一条手臂指向老太太,“不是一个人,还有她……”
然而,此时此刻,哪还有什么青衣老太太?
“不二,你是不是眼花了?大半夜的你可别吓唬我,不然我可不敢送你了。”身后的女人说道。
不过她虽然这么说着,可从她的语气里我可分明一点儿都没听出来她在害怕,反而觉得她那语气倒是挺像在打趣儿我的。不过眼下既然青衣老太太已经消失不见了,我觉得我索性也就先别纠结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去我三大爷家找我爷爷。
“婶子,你认得我?”我看向女人,开口道。
女人回答:“村儿里一共就这么大点儿地方,谁不认识谁?对了,你还没说你咋自己出来了呢,你爷爷呢?”
我一想也是,村里人就不多,除了那些常年外出务工、上学,新嫁过来的小媳妇以外,其余的我几乎都认识。不过我对眼前的婶子着实没什么印象,觉得她应该不是村里的老住户。可我看婶子的年纪似乎不像是小媳妇,如果非要说她是新嫁过来的,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觉着如果那样的话,那她之前八成是个寡妇。不过现在改革开放了,寡妇也是可以再嫁的,倒也没什么。
“婶子,你是新搬来的吗?”我没好意思直接问她是不是新嫁过来的,因为那样不礼貌。
婶子一愣,随即笑道:“我家本来就是这里的,我现在是回家探亲来了。”
哦,对,还有回家探亲这种可能被我刚才不小心给忽略了。不过既然婶子是村里人,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听完我的叙述,婶子之前还一直笑呵呵的脸逐渐地变了一副紧锁眉头的模样,不过她长得好看,所以就算她现在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看着也还是挺顺眼的。
“走吧,我送你回去找你爷爷。”说着,婶子把灯笼伸出去远了一点儿,以便更好地照亮脚下的路。